因为初至,沿途也有不少耽搁周折,甚是疲惫,没有多废话,简单地了解过军前情况后,也就宣布散议了。不过,刘承祐还是将符彦卿、柴荣、慕容延钊、赵匡胤给留下来了,再加上安顿御营兵马前来复命的高怀德。
这五人,是云州几十万汉军的核心指挥将帅了,面对天子特意挽留,将帅们互相望了几眼,看了看天子,都下意识地严肃起来。
刘承祐坐在御案后,没有了方才的平和,看着符彦卿,直接问道:“史彦超的遗体找到了吗?”
此问一出,帐中表情最严肃的,当然要属符彦卿了,他也明白,问的是史彦超的尸身,关心的必是那场败绩。
“回陛下,杨业二次袭击,击败辽军后,在被伏击的南谷口,寻到了其尸身。面目不全,遍体鳞伤,身中十三箭,已然同其他阵亡将士,一并掩埋于长城以北......”符彦卿禀道,声音之中透着少许哀伤。
说着,符彦卿起身,躬身下拜,请道:“陛下,史彦超之败,累数千禁骑遭受重创,虽有史彦超冒进追击之过,也是臣用人之失,军令不明,未曾提前警示交待。
史彦超虽败,但以立功心切,临危之际,也奋力死战,为其他将士突围,力战而亡。此番败绩,臣愿担其全责!”
符彦卿这话说得诚恳,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令人诧异的。刘承祐看了看他,轻轻地一扬手:“卫王免礼!”
“史彦超兵败,战至身亡,总算没有堕我军威,辱我国体。人既已死,朕又岂会再过于苛责?”刘承祐这么说道。
他既是给符彦卿一个面子,也是不好再为难一个死人,还是力战而亡的勇将。事实上,如果史彦超活着回来,绝对不会好过,刘承祐甚至可能拿他的头颅地严肃军法。很多时候,真的是一死百了,就普通将士的价值观而言,史彦超战死了,那就是好样的,不会去深思缘由因果。
同样是追敌,冒进,被伏,李重进在鸡鸣山的损失还要惨重一些,但若论及哪一战让刘承祐更气愤些,当然是史彦超了。
当初李重进,是有临机决断之权的,追击的判断选择,并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只是轻敌大意,乃至有那场惨败。
史彦超则不然,符彦卿给他的军令,是试探云中辽军虚实,在探明的情况下,不经请示,擅自出击去追,这已然犯了军法。
即便有“将在外”的说法,莽撞急进,也是兵家大忌,更何况,还有康再遇的几度劝告,全然不听,一意孤行,而陷死地。
更重要的,鸡鸣山之败,也才过去几个月,其战况也是通报了北伐诸军将校的,而史彦超却没有一点前车之鉴的预防。同时,也完全违背了皇帝“稳扎稳打”的作战方针。
各方面的因素,使得刘承祐对史彦超之败,是异常不满。如果史彦超回来了,他也必然会兴师问罪,从重处罚。
沉吟几许,环视一圈,刘承祐平静地说道:“关于史彦超之败,诸位有什么想法?”
显然,对于此事,刘承祐心里是还有疙瘩的。见状,柴荣主动开口了,并且一言切中利害:“北伐以来,我军与辽军大战、小战交锋数十场,胜多败少,尤其檀州、南口两仗,消灭辽军十余万。这样的情况下,上下将士,难免生出骄傲之心,因而小视辽军,作战难免失了谨慎。
史彦超之所以急进落入辽军的圈套,除了立功心切、大胆冒进之外,大抵也受此情绪影响......”
“柴卿说得不错!”刘承祐当即肯定了柴荣说法,冲在座几人道:“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帅,骄兵必败的道理,想必不用朕多说。朕看大军之中,甚是浮躁,战欲切,归心浓,似乎也不把云州城当回事,这是要不得的!
卫王也有言讲,云州守军虽寡,但抵抗意志尚坚,且城池厚实,又有良将驻守。我们若因十倍之师围之,就有所疏忽,觉得此城唾手可得,那么必然会吃大亏。
希望诸位,能够引以为戒,善驭将士!”
“陛下教诲,臣等谨记!”刘承祐说完,几个齐声应道。
刘承祐又冲柴荣道:“关于军心士气的问题,就交由柴卿处置了。城池攻防,素来艰苦,势不能因自身问题,而影响云州战事!”
“是!”
顿了下,又在慕容延钊、赵匡胤身上瞥了眼,最后对符彦卿道:“对云中的进攻,就由卫王统筹指挥!”
“诸位没有意见吧!”
“卫王沙场宿将,指挥有方,臣等自当听命,全力配合!”政治觉悟极高的赵匡胤第一个表态。
事实上,攻城的总指挥,除了符彦卿,别无他人,毕竟这里是人家的主场,并且,也要顾及到西路军将士的心理。
“战事有诸位负责,朕可安心做个看客了!”刘承祐终于露出了笑容。
将帅陆续而出,御帐再度安静了下来,刘承祐沉思几许,起身在帐中踱了许久,一副心思深沉的表现。余光扫到一道身影,却是高贵妃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两名宫人,端着菜食与热水。
轮到刘承祐做个选择,是先用膳,还是先泡脚。最后决定,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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