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降,一场御宴在永清行在展开,宴席规格很高,毕竟天子下令组织,并且亲自作陪。以素来的俭朴作风,菜肴不算丰盛,更别谈精细,不过有一点,酒管足,肉管饱,去拘束,对于一干在边境吹风冒雨的武夫而言,亦足享用了。
宴席间杂声很多,边将们杯碗相和,呼应不断,甚至显得有些吵嚷。在场文武数十人,以宰臣李涛为首的随驾文臣,对此都不由面露不愉,少许排斥的神色挂在脸上。
刘承祐倒是不以为意,安居御案,以一种宽和的姿态,审视着他的将军与臣僚们。古井无波的眼神不时闪过些许锐利,似乎在琢磨哪些人可以引为臂助,哪些人值得拉拢,哪些人需要制衡,哪些人施以打压……
贤妃折小娘也随侍在场,容颜清丽,着一身不算华丽的宫装,但尽显飒爽的气质,就坐于刘承祐之侧。时不时地,刘承祐会偏头,与折娘子耳语几句,似是夫妇间的私语,小娘子嘴角衔着笑意,二者之间的相处显得十分融洽,刘承祐对折娘子的宠爱亦是溢于言表。
“臣何福进,祝陛下与娘子圣体安泰,祝大汉国柞永延!”闲谈间,还未正式履职的大汉北面都部署何福进站了出来,持杯向刘承祐贺。
何福进魁梧的体型站在堂中,就如一棵苍松,年纪虽长,面上的褶皱也仿佛带着刀剑的锐意,这是个饱经沙场的老将。身后也跟着几名将领,一同向刘承祐表示恭敬。
有些意外地被天子委以重任,或是迎来了事业的又一春,何福进的眉宇间外露少许自得之意。
打量着这老帅,刘承祐心中甚是满意,满意表现出的恭顺态度。回想起汉兴之年,栾城之战后,接受举荐,刘承祐亲自延请何福进出山为瀛洲防御使,那个时候,在他面前,何福进可表现得甚是矜持。
当然,刘承祐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委以重任,何福进便会真正地无保留地效忠自己,效忠大汉。毕竟似这等在不断的王朝更迭中历尽了变乱与杀戮的武夫,哪里是那么轻易便收服的,三代以来,将臣固少忠义,而何福进的忠诚,大抵在庄宗沦亡之后,便大难与人了......
对此,刘承祐心里有数,在如今的世风之下,对于忠诚暂时也没有不切实际的期望,虽则他无比渴望收拾人心,重塑礼义。刘承祐所笃定的是,只要中枢平静,国家安稳,随着君权的继续巩固,何福进的恭顺会一直持续下去。
并且,天下不只一个何福进,似何氏这样的人,对于刘承祐而言,并不影响用其才,为大汉社稷的稳固添砖加瓦。
刹那的时间内,刘承祐脑中恍过一些杂念,不过面上不露分毫,动作平稳,态度平和地拾起酒杯,朝何福进等边将应道:“何公与诸位的祝愿,朕领了。然如欲致大汉兴盛,天下太平,还需诸位与朕戮力同心,共造大业!”
杯中酒一饮而尽,刘承祐动作干脆,锐气逼人。面对天子的勉励之言,众将也都很配合,多有所触动的模样,齐声而应。
酒罢,刘承祐又独留何福进于御前,试着继续拉拢关系:“何公将略不凡,戎马倥偬,乃当世高才。我欲以人当北面之任,左右荐公,我亦深信何公之能德。自唐季以来,契丹便乃中原之患,于大汉更属生死之敌。北方边患,始终是我心病,此后,幽冀一线,军争御备,就多多倚仗何公操持费心......”
刘承祐此来,对于北方的掌实权的军使,更像是进行委托交底来的,每有谈话,都是一副推心置腹,发自肺腑的样子。
类似的话,在这三两日内,何福进大概是从刘承祐这儿听到不少了,显得很平静,面对天子的重托嘱咐,只是郑重地行了个拜礼,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官家,赵虞侯求见!”张德钧自侧小步迈至御案前,向刘承祐禀道。
“传!”
“何事?”扫了眼脚步生风而来的赵匡胤一眼,刘承祐问。
“陛下,慕容都帅遣人来报,燕王率兵,已临城外!”
“哦?”刘承祐眉毛稍微挑了一下,拿杯的手停住了,以一种玩味的语气道:“到底还是来了!”
“带了多少人?”刘承祐问。
“燕骑上千!”赵匡胤答:“燕兵在城下,甚是跋扈,言陛下相邀,吵闹着要进城休整避寒,慕容都帅率兵阻之,如何应对,请命于陛下!”
赵匡胤的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他的话周遭的人还是听到了,皆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放到了此事上,堂间的热度减轻了些,很明显地,有的人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似乎想要看天子如何应对此事。
闻此讯,刘承祐脸上的异样,反倒是收敛起来了,稍作思吟,直接对左首的宰相李涛道:“燕王应朕所邀而来,便烦劳李相公辛苦走一遭,替朕去迎一迎。告诉燕王,此间宴正酣,朕于此敬候其入席!”
“是!”李涛忙不迭地起身奉命。
李涛离席而去,刘承祐又看向赵匡胤,吩咐道:“未免扰民,随从的燕兵,就无需进城了。不过,其远道而来,忍风冒寒的,传令下去,腾出一座营寨,让其入驻,饱腹御寒之资,供应周全。还有,告诉慕容延钊,燕军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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