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过去了就好,至少不会被看见。
她放心转身,从怀中取出三道空白符箓,咬破手指以血写上“舆鬼”二字。
随后手指飞速翻动、结印。
“天庙五星,舆鬼鬼祠事——”
随她念诀,周身灵力暴涨。
那灵力太过强大,即便昏死过去,姜鸢也被逼得呼吸不畅。
不光是窒息感,浑身都仿佛遭了碾压,挤来难以承受的剧痛。她紧拧起眉,恍恍惚惚地睁了眼。
朦胧视线里,是衣袍翻飞的虞沛挡在她身前,眼底隐见肃杀之气。
姜鸢错愕难言。
就在这时,一道鬼影从她身旁蹿过。
!
小……心……
姜鸢嗫嚅着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又一道鬼影飞过。
她在强大的威压下竭力伸出手,想要抓住虞沛的衣角。
可身后的声响陡然大了起来,惊天动地。
她下意识偏过头。
身后,无数骷髅鬼影接连拔地而起,放眼望去,足有成千上百个。
!
鬼!
全是鬼!!
看见鬼影的瞬间,姜鸢只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浑身不受控地颤抖着,骨头僵冷。
虞沛不知晓身后境况,还在专心结印,并念出了最后一段灵诀:“——见凶!”
末字落下,成千上百道鬼影相继袭上。
姜鸢终没撑住,双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云消雾散,鬼阵眨眼被毁。
王猎户也被揪了出来。
虞沛不作犹豫,化出灵刃便要切断鬼缚。
王猎户被拎着条腿,蜷在地上挣扎:“不行!不行!不能断开!”
一团灰雾从他体内飞出。
灰雾模糊,隐约能辨出潘娘的面容。但她已经神志不清,哀号着扑向虞沛。
后者抬手掐诀:“陵光诀六,困。”
数条赤红气息窜出,制住了山鬼的行动。
见状,王猎户失声痛嚎:“不行!别动她!!我自愿领罚,以命抵命也好,打入地府永受石磨刀锯之苦也好,求仙人绕过她,求仙人饶她!”
虞沛神色不改。
她转过灵刃,刀尖抵在他的颈子上。
“鬼不入阴界,而在人界飘荡,就得依着人界的规矩办事。”
言外之意,便是不能放。
“是我的过错,是我的错!”王猎户伏地痛哭,“俱是因为我,娘才没法走,都是……是我错了,是我……”
虞沛:“何意?”
王猎户断断续续道:“娘……是放心不下我,才没能走。”
潘娘死的头两年里,他总能看见她。
灰扑扑的魂魄被困在屋里,每日在灶台、柴房间来回打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死前的生活。
娘会与他聊天,唱好听的歌谣哄他睡觉。
偶尔也会不受控制地乱摔东西,绊得人摔跟头,在墙上刨出深深的爪痕。
不过没关系。
只要娘亲还在就好了。
可没想到,她滞留人界的时间太久,反而没法走了。
长到十八岁那年,他拎着把劈柴刀,站在了爹的床边。
也是娘轻握着他的手,温柔提醒他,要割开那截肉乎乎的脖子。
他落了刀,也终于意识到,娘不是以前的娘了。
她在变。
变得与话本子里害人的邪祟一样。
后来,娘开始找他。
并非每日伴在身边的他。
而是记忆里那个扒着棺材嚎哭的、五六岁的小娃娃。
从村头找到村尾,一个接一个。
找啊找,一直找到了现在。
井底下的小娃娃垒了一个又一个,娘还没找着他。
-
王猎户哽咽不止:“求仙人饶她,若不是我,她不会……”
不等虞沛开口,不远处忽出现一人。
手提骨剑,神情冷淡。
正是负责他们几人的尺殊。
他径直走到虞沛身前,道:“既然已捉到山鬼,便算完成任务。镜子就放在你们来时的地方,可以直接折返——此处鬼息动荡难平,交由我处理。”
虞沛不知他方才有没有看见她使用鬼诀,但还是问道:“那山鬼呢,会如何处置?”
“她吃了太多鬼魄,如今已变成聻,入不了轮回,但聻冥幽境不容恶鬼。”尺殊稍顿,“一旦割开鬼缚,她便会魂飞魄散。”
“你来是为了断开鬼缚?”
“按规矩,我不当插手。”尺殊道,“但唯有骨剑才能完全断开鬼缚。”
若不是感受到了聻的存在,他也不会出现。
虞沛却没动。
她攥紧了灵刃,挡在山鬼与王猎户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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