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玥心如死灰,捡起剑,飞快往脖上一抹。
“不要!”凝珑边跑边喊道。
可终究晚了一步。
暴雨骤至,有人终于松了口气,即便浑身湿透,也在雨里奔跑着大声喝彩。
有人心如死灰,不知该如何应对。
凝珑抬头看冠怀生。他们设的计完美做成,但总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她缓缓站起身,慢慢朝冠怀生走去。
冠怀生丢下剑,“假的,剑没开刃。”
他扬起一抹疲惫又温暖的笑容,张开双臂迎接凝珑。
可下一刻,却突然喷出一口血。
“噗——”
眼前发黑,身子发软,最后仅有的视线里,是凝珑惊恐地朝他奔来。
奔丧
◎你还想不想逃?◎
凝珑抱着昏迷的冠怀生, 垂眼看见他面无血色,仿佛是一瞬间就没了精气神。
治山安排人给凝理与凝玥收了尸。凝玥与凝家夫妻埋在一起,凝理的尸身则需要放在冰柜里运回京城请陛下过目。毕竟陛下吩咐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把一把伞撑在凝珑头顶, “当初大夫解了几种毒, 唯独有一种毒极其难解。因要攻山, 所以解毒的事暂时停了下来。如今毒发……”
说话间,两位侍卫便抬着担架过来, 凝珑帮不上忙,就接过伞撑在冠怀生身上。
因要在雨季来临前坐上回程的船,所以当下的要紧任务是理清闽州一带的各项事宜, 与地方衙门官员取得联系。冠怀生尚被一群大夫拥着解毒, 这些琐碎又不得不做的事都由凝珑出面解决。
半晌过去, 毒性被控制住。那头凝珑也把事办好, 又跟云秀一道收拾东西,一大帮人连夜乘船归京。
船厢内, 冠怀生换了身素衣,尚躺在床榻里不省人事。凝珑坐在床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里闷, 便顶着雨往外面走。
云秀赶紧撑伞跟在她身旁,“姑娘放心, 大夫说, 待把毒性稳定控制好后,他们就能给世子施针熬汤解毒。大夫日夜不停地试药, 终于试出个可行的办法。南方诸多州郡皆已平定, 往后天下太平, 姑娘也再不用受奔波之苦。”
尽管狼狈与落魄都是计,可云秀看了凝珑出山时的失魂落魄模样,心里仍旧不好受。
她劝道:“姑娘也快回船厢里待着吧。”
凝珑拂了拂手,手腕上戴着一个沉甸甸的玉镯。这玉镯是冠怀生赠给她的见面礼,她在他沾了血的衣裳里找出来的。
这沉甸甸的重量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先前许下的承诺。
她说过,此次计划若顺利做成,她定会跟他好好开始。
说是好好开始,其实内里含义俩人心知肚明。
她终于愿意卸下伪装,以真诚的自己去拥抱同样真诚的他,而不是顾左而言他,口是心非地掩饰情意。
美好期冀眼见已经成真,可她的心却莫名慌了起来。
凝珑的声音发颤:“云秀,我有些怕。”
云秀:“姑娘怕什么?”
“我怕我不再是我……”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怕云秀听不懂,便住了口,把嘴努向一望无际的运河。
因下暴雨的缘故,这日天黑得早。墨云遍布,把天际压得低,仿佛触手可及。运河本是一道亮晶晶的好水,今下落着豆大的雨珠,水面波澜起伏,水也被墨侵入,黑得瘆人。
而凝珑已经盥洗完毕,换了身洋气美艳的鼠灰长褂,套一间描着金丝边的褶裙,是天地间唯一亮眼的色彩。
云秀稳稳抓着伞柄,将伞架撑开,彻底把雨水隔绝。
她知凝珑有心事,也知凝珑不欲告诉她,便只是静静地给她打着伞。
“姑娘心里有数就好,不愿说就不说。”
凝珑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怨气。俩人小半月未见,彼此藏着许多话要说。
凝珑撤开扶阑干的手,转身朝里面走,“你随我来。”
收过伞,再一抬眼,几袋干果跃在眼前。
云秀大喜,拿过其中一小袋:“这是给我的?”
凝珑说自然,“知道你这丫头爱吃干果,所以在虫瘴山蛰伏的这段日子,我让凝理寻了不少干果,借口说是我要吃,其实是给你留的。”
又说不止如此,“这只是一小部分。”
言毕指了指一张长桌,那桌上堆满了各种礼物,有点心、衣裳、簪珥、有趣玩具等。
凝珑给几位要好的姐妹都准备了她们各自会喜欢的礼物。
云秀眼里噙起泪,“姑娘身处险境,自己的脑袋都差点要被割下来了,竟还不忘想我们。”
凝珑不禁抚上脖侧早就愈合的一道伤口。
这伤口是她与凝家四口最后的一点联系。所有爱与恨,都藏在痂里。等到完全愈合,过往经历便成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跟谁提起,人家也嫌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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