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口呷着。
岑氏无比绝望,宁肯把头瞥过去看窗外风景,也不愿给凝理半个眼神。
她道:“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养出个你这样不孝顺的儿子。”
凝理声音清冷:“娘现在后悔了?当初把我送给顾将军做交易的时候怎么不后悔?”
凝玥正待在一旁熬着药汤,闻言,望着岑氏:“娘,这是怎么回事?当初大哥不是自愿跟着顾将军到外历练的吗?”
凝理不屑地冷哼一声,“好一个‘自愿’!”
他陷入过去那段黑暗的回忆里。
凝检不是第一次把手伸向国库。十几年前,前朝幼帝即位,初期凝检遭宰相尤无庸拉拢,尤无庸给他个参知政事的官职,位同副相。凝检嫌月俸太少,贪了一些救灾的金银,导致地方闹灾不断,死了好些平民。
大理寺奉命查贪污案,凝检为自保,不得不拿出更多金银贿赂当时辅助查案的顾将军。顾将军是尤无庸老家的外甥,当时程家尚未崛起,朝里尤家独大,只要关系够硬,事情自然能解决。
后来把贪污罪推给了旁人,凝检得以自保,却也被贬到御史台当官。
顾将军疼爱凝理,偏偏他膝下无儿,凝检便主动提出把凝理过继给顾将军。事情未成,但凝理却认了顾将军做干爹,后来随他在外征战学习。
顾将军是个忠厚好人,但被当作工具一样送来送去的阴影却深深地亘在了凝理心里。从那时开始,他便发现凝家都是冷血自私的人,包括他自己。为达目的,连亲人都能舍弃,这样的亲人就是留着又有何用?
从那时开始,他开始想争权,不再受人控制,所以慢慢建立了“巫教”。从那时开始,他开始对凝珑产生了扭曲的爱意。
如今岑氏也把他这遭经历都跟凝玥说了一遍,凝玥震惊得把唇瓣撮圆,不知要说什么。
“造孽啊。”岑氏叹道,“这都是报应。”
想出让凝检主动寻死这个计谋时,凝理心里十分痛快。当初老子把小子送走,现在小子亲自把老子送走。两桩贪污案,改变了凝家每个人的命运。凝理唯独不恨凝珑。
凝珑是凝家唯一的好人,所以他才愈发渴望得到权力,好能把她夺回身边。
凝检眼神一暗,心里有一脱身计谋落成。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他们就躲在山里。
凝理意味深长地说道:“福州多有山体滑坡,尽量不要出去,好好待在屋里。”
说罢便折身慢悠悠地走出屋。
推门前,凝玥说道:“大哥,你背后洇了血,是受伤了吧,赶快去处理吧。”
凝玥天真以为,只要假模假样地多关心关心他,他就肯放过她们母女俩。
凝理却觉得他的尊严被侵犯了。
他后背被冠怀生的手下治山狠狠砍了一刀,伤口极深,怕是要留一道疤。他不怕留疤,就怕以后凝珑害怕。他故意穿一身黑袍,故意撒很多药止血,只伤口还是在出屋前崩开了。
他以为自己是掌控他人性命的神父,但凝玥这句虚情假意的话把他拽下神坛。
回了屋,凝理狼狈地止血。上药时,苏辉过来禀事。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辉人高马大,脸黑黑的,“要不伺机逃走?再不逃,你我都得被他捆到朝廷去见狗皇帝。”
“等。”凝理淡声说,“福州春夏交季时多有山体滑坡,我们等山体滑坡。”
“什么意思?我不懂。”
“趁山体滑坡放出我假死的消息,送去几具尸体打消冠怀生的疑心。之后趁乱去闽州的虫瘴山,山里有瘴气,巫教内部的人喝过药,能抵抗瘴气,但外人却不能。山谷里蛊虫多,能为我们所用。这地易守难攻,他们若敢来,定把他们打得有去无回。”
虫瘴山是巫教的最后一道屏障,若守不住山,那巫教便会彻底沦陷。这是个险招,但胜算更大。
苏辉说好,说完正事,又提起凝珑。
“你那个好妹妹,什么时候能借我玩一玩?”
“急什么?”凝理冷笑道,“她又逃不了。”
苏辉在男女之事上从不设防,听罢凝理的话,狂笑不止,一面走出屋去。
他一走,凝理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苏辉啊苏辉,你是去不了虫瘴山的。
到时你就跟着几个替死鬼一起埋在山石下吧!
凝理“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喑哑诡异,像个飘忽不定的鬼魅。
冠怀生也同样强调了山体滑坡的危害性。
凝珑扇着青篦扇,有些疑惑,“那咱们要不要在雨季之前动身回京?”
冠怀生却仍想乘胜追击,“等把福州完全攻打下来再说。现在攻打进程进入收尾阶段,这时贸然离开,往后再想重击巫教派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事不能耽误,凝珑便支持他继续带兵攻打。
其实催冠怀生赶紧结束战事也是为大家的身体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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