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字,便会有识字的孩子跟着大声念。
少年感激的说:“真是太谢谢你了!只是无功不受禄……”
怀安摆手道:“我可是有私心的。我的书坊和皂坊里,需要很多识文断字的伙计、账房,他们将来读好了书,我直接过来招工,岂不是很方便。”
少年知道他在找借口,却只是笑笑,没有拆穿。
怀安大致数了数,又道:“女娃竟然比男娃要多。”
少年点点头:“我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呢。起先是女娃免束脩,可依然没有几户人家愿意送女娃来读书的,后来又管一顿中饭,人这才多起来,因为这么大的女孩儿在家里还干不了什么活,有地方吃饭倒给家里省一顿饭钱,不过只怕撑不了多久,她们再大一点,就可以洗衣做饭,照顾弟妹,再大一点,就要嫁为人妇了。”
怀安沉默了,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视读书为世上最痛苦的事,却没想过,读书是很多孩子求之不得的梦,尤其是女孩子。
他们这种家世,多半很重视女孩儿的教育,两个姐姐都是名副其实的才女,爹娘也在很努力的教芃姐儿读书……再难也没有放弃。
可是这世上有更多的女孩子,终其一生连自己名字也不认识。
“你们在做一件特别好的事!”怀安激动的说。
少年有些惊讶:“你是第二个认同我的人。”
“第一个是谁?”怀安问。
“是我娘。”她说:“当我告诉别人,想开一家以女子为主的私塾时,除了我娘拿出体己钱帮我周转,所有人都觉得多此一举。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儿长大嫁人,生儿育女,既不用当书童,又不用做账房,更不用考科举,读来做什么呢?”
“可他们不知道,读过书的人,和不识字的人,他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他们更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不识字,被人诓骗、拐卖、陷害……有时候多看懂一句话,眼前就会亮一分,甚至多一条活路,不用蒙着双眼迷糊度日,做一个睁眼瞎。”
“你说的很对!”怀安道:“考不考科举又有什么关系呢?读书识字是为了明事理,辩是非,为了少走弯路,为了有更多的出路。”
“你也是这么想?!”少年眉眼弯弯,一对浅浅的梨涡浮现,漆黑色的眸子灿若繁星。
怀安再次挪开目光,莫名有一丝雀跃浮上心头,就像钓鱼的时候,平静水面上忽然跃动的浮漂。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对劲——要早恋?!
爹娘不会打死他吧?
不对不对,爹娘这个岁数都有大哥了,应该算不上早恋……只能算自由恋爱。
怀安略松了口气,应该打个半死就可以。
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 想要自由恋爱是难于登天的。
怀安抱着“大不了被打个半死”的大无畏精神,又命人给王家私塾移了一大片花草装饰“校园”,还买了好些白索、毽子、鞠球等玩具, 充实孩子们的课余生活。
少年——应该是谢韫小姑娘,彻底坐不住了,这人也太热情了。
尽管他很有钱,也很善良, 说话有趣,还有点好看……
哎呀!谢韫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袋。想来想去, 却不知该以什么方式表达感激。
午休时间, 她看到几个女孩围在一起在废纸上涂鸦。遂拿来颜料和宣纸, 让她们自由发挥, 送给童书馆的许公子做礼物。
怀安看着一小沓笔触稚拙的画作,有五谷丰登的田野,有薄皮红瓤的西瓜, 还有热烈绽放的向日葵, 实在可爱。
“这些都是孩子们画的,向许公子表达感谢。”她说。
怀安打心里喜欢,立刻叫人拿去装裱起来, 将堂屋里那副“松鹤延年图”摘下来, 挂上孩子们的画。
谢韫惊讶的看着中堂上的那副名家画作,说摘就摘呀?
“童书馆嘛, 就该挂些充满童趣的画。”怀安道。
说罢, 带着谢韫参观书坊, 如何雕版,如何校对, 如何印刷等等,还献宝似的拿出《字海》的书稿给她看。
谢韫大为惊叹:“它的作者,真的只有十八岁?还是女子?”
“真的。”怀安道:“其实她从十三四岁就开始编写了,足足费了四五年功夫。”
“太了不起了!”谢韫捧着那些书稿不忍放下。
“只是迟迟不能刊印,”怀安一脸愁容:“我们在排版的时候,发现有些字义和读法尚存争议,眼下正在检查修订。”
谢韫翻着书稿不知在想些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桌面上,凉风拂过,书稿飒然有声,她两鬓的碎发也在微微颤动。
怀安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
“我能参与修订吗?如果你不嫌我才疏学浅的话。”她问。
怀安满目惊喜:“当然好啊,求之不得!”
老实说,整本《字海》收录三万余字,四分之三是他不认识的,修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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