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被谢印雪“表白”的阿九也沉默在原地,被谢印雪忽如其来的“表白”弄得莫名其妙,他邃深难测的苍眸盯着青年看了许久,像是也想弄明白他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可惜青年凝白的面容上,只有面具一般的温柔和浅笑,似乎只有当他不笑了,旁人才可从那被羽睫微敛的双眸中窥出这人些许真实情绪。
于是竖瞳厨师拿起一个菜篮送到谢印雪面前,表示他同意了谢印雪的要求。随后又侧过身体做出邀请的姿势,喑哑低沉,同样也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自面具下传来:“谢先生,请——”
谢印雪昨日进菜园把里面转了个遍,今日却是迈了两步后就在栅栏门口处的水缸旁站定,然后问身边的男人道:“这里有雪吗?”
“血?”竖瞳厨师睨了他一眼,“什么血?”
“是雪,不是血。”
谢印雪转过头,因为身高的关系,他在看向阿九时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熠熠晃晃的晨光便因此这样落入了他的眼中,好似碎芒浮在寒冰融化后聚成的水中,满目的星河。偏偏这样一个仿佛风月玉露凝成的美人,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如刀似剑,直往人心上扎:“谢印雪的雪,你最讨厌的雪。”
此言一出,旁听的游戏参与者们顿时露出的恍然大悟的神色——果然,谢印雪不这样狂妄,他就不是谢印雪了。
而竖瞳厨师在听到他这般挑衅自己的刹那,细长的瞳孔果然缩得更紧了,眸底似有风雪凝聚,只待一场倾泻的时机,便要挦绵扯絮,雪虐风饕地席卷而来。
他寒声道:“没有。”
“没有?”谢印雪反问了一句,随后俯下身从脚旁的水缸中掬起一捧清水。
再一眨眼,那捧澄澈透明的水便在谢印雪掌心凝为一簇白寒的新雪,于阳光下散着幽冷的霜雾,谢印雪仰着莹白的面庞,依旧是那样柔弱安静的姿态与神情,将雪捧到竖瞳厨师面前道:“这不就有了吗?”
“雪水清冽净凉,用来做凉菜挺不错的,我很喜欢。”青年喋声不休,似乎是刻意冲着要激怒男人而去似的,“所以我昨晚才点了带‘雪’字的菜,却没想到竟是阿九你给我做的。”
至此,男人像是终于被谢印雪惹怒了似的,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钳住谢印雪的左腕,捏得他腕间的梨花银镯扭曲变形,也将他手腕攥得发红,怒极反笑,哑声嗤道:“没办法,我们无法选择为谁做菜,都是抽签决定,但我却偏偏抽到了谢先生——”
竖瞳厨师靠近谢印雪,犹如实质般冰冷的目光在青年细腻脆弱的脖颈上流连,眼底是不加掩饰想要将其折断的欲望,然而他再次出声,却像是学了方才的谢印雪,不按套路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谢印雪:“……?”
“你我如此有缘,也不枉费谢先生这般喜欢我。”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他靠近,下一瞬,谢印雪就感觉男人脸上厚重的面罩贴上了自己的脖颈——倘若没有这层寒铁的阻拦,男人的唇齿恐怕已经咬了上来,又或者会像是细尝佳肴般,先认真舔舐品味一番,再肆意凌虐。
如雪森凉的感觉自交碰触及的地方蔓延开来,阿九兴致高涨嗓音在谢印雪耳畔低语:“今晚,我会继续为谢先生您做菜。”
谢印雪不太笑得出来了。
他抿平唇角,微微蹙眉道:“……哪个厨师负责谁的菜品,不是抽签决定的吗?”
“是。”结果竖瞳厨师笑得却更畅快了几分,“不过抽签的签筒在我这。”
言外之意,他可以出老千。
谢印雪:“……”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谢印雪吃瘪。
谢印雪觉得自己好像玩崩了。
阿二刚才说哪个厨师负责谁点到的菜名是由抽签决定,可万一他在说谎呢?谢印雪对此抱有怀疑,所以他想再找个厨师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过;如果是假的,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叫阿九自觉些离远点,毕竟他今晚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谁知结果竟是如此。
谢印雪紧紧盯着眼前的生着苍色竖瞳的男人,阿九却已抽身离开,不仅放开了他的手腕,还俯身为他仔细整理衣衫和袖角,但在男人挺直脊背的刹那,谢印雪长褂肩头的白梨花绣线却无端绽线勾丝。
“您昨晚要的甜汤,我一会就为您送去。”
竖瞳厨师拎走谢印雪手里盛雪的菜篮,留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回到正屋的谢印雪默然坐在黑檀木椅上,须臾垂眸望向自己右肩走线散乱的梨花,那些花瓣就像是被蹂躏磋磨过的碎雪,半融不融落在淤积的烂泥上,再无新雪的白净,只剩下泥泞和肮脏。
柳不花不在屋内,他抬起手,正要梳理杂乱的绣线,只是指尖还未触碰到银线,正屋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谢印雪眼睫未抬,轻声说:“进来。”
用水嫩多汁的梨肉熬出的甜汤香味先来者一步踏入屋中,溜至谢印雪鼻间时他便笑起,询问来人:“阿九来送香梨甜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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