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灯光晃人眼,黎里转身,冷静地在柜子里翻找。熨衣板、保险箱、洗衣袋……她找到药箱,折进洗手间,拎起台子上的抽纸盒,走进淋浴间,半跪去他身旁。
她拿纸巾擦掉他腿上的血迹,又拿无菌棉摁吸伤口,辨出?形状,三厘米长,划了两道。伤口有点深,所以血流得?吓人,但这会儿没太流了。
黎里拿碘伏涂他伤口,周围皮肤都?清洁了一遍,很熟练地盖上纱布,贴医用胶条。
贴第二条的时候,她察觉到什么,抬眸见燕羽正静静看着?她,眼睛像玻璃珠一样,很干净,没有多的情绪。
黎里冲他微微笑了下,继续撕胶条,固定纱布。她说:“你是不是有点儿不听话了,我才出?去多久哦?”
燕羽嘴唇动了下:“对不起。”
黎里心一疼,将胶条放进药盒,盖上盖子:“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她轻戳了戳他小腿,“觉得?它会疼。”
燕羽没讲话。
黎里拿纸巾擦拭地板上的血迹,语气寻常:“再说了,你这样,以后快没地方?了,迟早划到脸上去。”
燕羽眼里回?了点儿光,竟弯了半点唇角:“有时挺想把我这张脸划烂的。”
黎里正低头擦地板,心突然撕裂,手指就顿了下。
她把纸巾揉成团了,抬头,看向他的脸,他也看着?她。对视着?,什么话也没说,女孩的目光露出?一丝疼惜,很快就坚强地隐去。眼神变得?温柔,像一只手,又像轻盈的羽毛,拂过他细碎的额发,饱满的额头,拂过他深静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拂过他嫣红的嘴唇,利落的下颌,终又落回?他眼底。
“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就很喜欢你这张脸。一张看着?就很温柔、善良、干净的脸。燕羽,你不知道,你长得?像天使一样。”黎里贴过去,趴在他膝盖上,一手捧住他脸颊,拇指轻抚,“我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感觉。心跳都?停了一拍,就想,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她将额头抵在他额上。燕羽任她抵着?,也贴近她,拿脸颊轻轻蹭了蹭她,像小动物的安抚。
“黎里,我不是故意……但有时候,”他很艰难地,点了点胸口,“太疼,太难受了。就只能……”他说得?很断续,仿佛表达本身于他是座困难的大山,“身体麻木了,脑袋就空了,心里就好?像没那么疼了。”
黎里很轻地点点头:“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但,下次再疼,再难受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别?的办法?。”她握紧他的手,轻抚他的皮肤,“燕羽,你这么好?,不该留下伤疤。”
他起先没说话,许久后,点了下头。
她爬到他身边,也靠墙坐着?,和?他一起。
坐了又一会儿,燕羽说:“视频是师恺拍的,他是想留证据。可能想帮我。”
黎里没做声。
“你应该很好?奇去年的事?,为什么暑假我还好?好?的。”
“你要不想讲也没关系。但,你想讲吗?”
燕羽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跟你讲的。”
他说,人在受到巨大伤害后,会本能地将自己?包裹、封闭起来。潜意识不再去想。
但哪怕偶尔想起边边角角,也会太痛,痛到想死。大概是初二的时候,他有次意外摔倒,膝盖疼得?要命,疼得?脑袋都?懵了。他因此?发现,生理上的疼痛会叫他短暂放下心理上的痛苦。后来,他开?始习惯性地割伤自己?,用一种新的痛去掩盖旧的痛,去放空,去忘记。
脑子空了,似乎就能假装忘记了,像一种机体的自我保护。有段时间,居然是有用的。
但陈慕章碰到他的那一刻,一些尘封在脑子里的、不愿意去回?想的事?,又浮出?水面?。被拼命压藏在地下室的骷髅一下全?钻跑了出?来。
比起所谓的洁净或侮辱,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无力?,无法?掌控,被碾压。
可在宿舍事?件后的一段时间,他很平静,也很冷静,像什么事?没有。他告诉爸爸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燕回?南冲进医院,把头被砸破还躺在病床的陈慕章拖下病床,连踢带踹。要不是医生护士赶来及时,他得?再进一次手术室。
陈乾商跟章仪乙依然是道歉加赔偿。多少年过去了,物价涨了,他们的赔偿金也涨了,愿意赔付八十万。
燕回?南不要,要学校按规办事?,把陈慕章开?除。
陈慕章给燕羽道了歉,全?校通报批评。校领导说,要高三了,同学那么多年,得?饶人处且饶人。
燕羽不肯松口,燕回?南这次完全?支持儿子,或许是为了弥补什么。他写信到教育局投诉。领导很重视,亲自询问了解,说等开?学一定给个公正的结果。
所以那个暑假,燕羽把自己?装进一个安全?的罩子里,仍在自我保护。
他觉得?这件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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