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利瑟比·夏米尔驾驶着他不大擅长的手排载货卡车,奔驰在颠簸的山间小径。车上很晃,而他逃得匆促,没能来得及给亚莱蒂·艾凡西斯系上安全带,她东倒西歪地撞,脑袋时不时叩在车窗上,却像死去似的没有清醒的跡象。
「妈的……!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妈的!」
利瑟比恨咒着,用力转过方向盘,疾驶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大弯,亚莱蒂因惯性倒在他打档的右手臂身上,而男人低头瞥了她一眼,脸色有点铁青。
——父亲被恶魔附身了。
那个几天前还被他和罗伦当成笑话看待的说词,竟然是真的。
当他提及他们过去相处的那段时光,那个拥有奥里洛·艾凡西斯形貌的人竟然相信了,如果真正的父亲……真正的奥里洛·艾凡西斯就应当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过去相处的时光,留在父与子之间的回忆只有冷漠、虐待、暴力和憎恨。
但现在,他的復仇化为泡影,工作也丢了,身上还带了无家可归的少女这个巨大包袱,他根本就没想清楚下山之后该往哪里去,身体却擅自先行动起来了。
「我干嘛这么多管间事!可恶!」他又一次忿忿低吼,右手换档的同时用手肘将少女顶回座位上,「醒来之后你可要说清楚!附在那个男人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少女没能回答他,利瑟比知道现在怎么吼都没用,离山下的路还很远,而追着他们的恶魔增加了,刚才上车前他清楚听见了那个老头和那个恶魔的对话——这次他肯定会被杀。
要逃得多远?要逃去哪里?该保持怎样的速度?油够用吗?他们会怎么追上来?自己会怎么被杀?无数的问题接二连叁如泡泡般浮现他的脑海,利瑟比的思绪紊乱极了。他听见副驾驶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利瑟比知道眼前有个危险的大弯,却还是不安地向侧一瞥。
藤蔓。
藤蔓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亚莱蒂·艾凡西斯的周围生长。
「妈的!这什么魔法!!」利瑟比惊惶失色地大吼,却没能来得及伸手抓掉藤蔓,他没忘记距离只有几公尺的死亡弯道,危机感迫使他专注于眼前的道路,男人咬牙用力扭过方向盘,却在此时,他察觉自己的脚被綑住了,藤蔓绑住了他的右腿。
「这什……」
他还来不及吃惊,树籐已操控他踩下油门。
转弯的瞬间突然加速,车子维持不住平衡,暴衝撞向护栏,翻覆滚下山坡。
亚莱蒂的生死在短暂的片刻闪过利瑟比的脑海,但他自顾不暇,撞击的巨响彷彿宣告终结的鐘声,碰、碰、碰、碰,卡车翻了圈,撞倒林木,像一捆破布似地滚动,每一次撞击他的五脏六腑和脑浆都在震盪,利瑟比已经快失去知觉了,求生本能仍趋使他的双手死命抓住方向盘,喷溅的碎玻璃将他的双手和脸孔扎出一道道鲜血,在意识模糊中他勉强向侧看,看见亚莱蒂·艾凡西斯被无数紧密缠绕的树藤和枝叶保护着,而围绕在她身旁的——是仅仅只有上半身存在的奥里洛·艾凡西斯。
模糊中,他彻底明白,父亲是真的已经死了。
但恐怕……就算他还活着,也会选择先救亚莱蒂·艾凡西斯吧。
自以为和那个少女是同类人,实在太过可笑了。
没错,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被需要,在那个家是多馀的、对兄弟也是多馀的,朦朦胧胧之中,他想起母亲死前的那一个夜晚,他像疯了一样夜车开了好几百公里,但最后等着他的只是冰冷的母亲,还有罗伦在泪水之中不谅解的视线。
结果,连最重要的母亲,都不想见他最后一面——
碰轰!!
巨响震天,卡车狠狠撞上地面,车头变形全毁,爆炸。
幸运,或是不幸,他已经不确定了。利瑟比·夏米尔满身是血地趴在沙土之上,他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可他还听得见身后有火燃烧的声音,看来……看来他没死在那场爆炸里,看来他整个人从驾驶座飞出去了,看来,他也许得花费漫长的时间在这里等死了。
模模糊糊中,他感到有人的手抚上了他的手背。
那是一隻温柔的手。
他勉勉强强睁开半隻眼,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又因泪水而逐渐清晰,他看见了一张平静而美丽的脸,脑部的伤害已经让他无法辨别脸的主人,只看见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发梢流淌在他满是鲜血的手指之间。
那是第一次,他觉得银发很美。
如果没有染黑就好了。
如果没想过復仇就好了。
那样,也许、有朝一日……还能和她聊一聊吧。
以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的身分——……
烈火劈哩啪啦燃烧着,黑烟在林中盘绕,火光照亮了少女白皙的脸庞,她垂敛着眼睫,握着男人满是鲜血和玻璃渣的手,缠绕在她身上的树藤在此时缓慢放开了她。
「謁见魔皇陛下。」树藤快速聚集,化成奥里洛·艾凡西斯的模样,向眼前的少女低头,「您比预料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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