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来时暮色初起,此时已是夜色笼罩,正是万物复苏之时,四下蛙声阵阵,步履间偶尔惊起一二只蚱蜢。
舒念绕回涧边取笸箩,刚端起来,臂间一轻,笸箩被阿阮接过,忙上前去抢,“不重,我自己来。”
“是不算重,”阿阮冷冰冰道,“只你着实慢得紧,走快些,我饿了。”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头牌》,比心。
头牌
◎竟是看上这小倌儿了么?◎
舒念乐得甩着手走, 一路分花拂柳,半盏茶工夫便到了舒家小院,摸索着下了销子,推开篱门, 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院子打开屋门, “进来吧。”
阿阮将笸箩放在桌上, 四下打量, 区区三间屋舍, 堂屋并左右厢房,屋内样樟木家具, 一眼望到头乏善可陈, 唯独墙边一溜药柜着实瞩目,高大齐整, 诸类药材门类清楚,分放在小屉子里。
舒念点了油灯, “你坐会儿,我去做饭。”
厨房是砌在院墙边的一个小隔间,舒念掀帘出去, 不多时灶间灯火通明, 窗纸上一个人影勿自忙碌。
阿阮立在窗边,怔怔看了一时, 往桌边取壶倒茶,提在手中轻飘飘,空空如也, 难免摇头, 想了想便也往灶间去。
刚到门口便滞在当场, 灶内两口大铁锅, 内里油淋淋的碗碟筷子堆作小山一般高,舒念闷头忙碌,不是做饭,却在——
洗碗。
阿阮不吐不快,“你有多久没洗碗了?”
舒念倒吃了一惊,回头看见他,难免有脾气,“无事往人厨房乱跑做甚?”
阿阮一听这话更加悠哉,靠在门框上歪头看她,“天亮前能吃上饭不?”
“片刻就得!”舒念反驳,“洗干净三只碗便能吃饭,用得了那么久?”
阿阮长长地“哦”了一声,“我不在这时,你每次吃饭就洗一只碗?”
“两只。”舒念理直气壮,“一只装菜,一只盛饭……您能先去喝茶不?”
“没有水。”
舒念一滞,这才略略有些羞愧,“咱们做大夫的,忙起来时,顾不上家务,少侠原谅则个。”
“阮倾臣十几日不曾召你,小舒大夫忙甚么?村里很多人生病?”
跟这少年说话着实心头添堵,舒念无力道,“少侠,您歇歇,小女虽无能,天亮前必叫您吃上饭。”一时洗出两口小锅三只碗,看厨下着实凌乱不堪,自己也忍无可忍,提着回了堂屋。
便见阿阮已在屋中升起一只炉子,炉上一壶水嘟嘟冒着泡儿,已要滚了。
舒念省了升炉子的饥荒,喜道,“正好我熬粥。”便取下茶壶,放一口锅子,量米添水,慢慢熬粥。
阿阮沏茶回来时,舒念已另起一架炉子,冷锅里添了油烧着,将白日里备下的面皮裹了馅儿,入在锅内炸——
“滋滋”作响,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香味儿四下散开,引得食指大动。
阿阮守在旁边认真看了一时,仰面看舒念,“这便是油角子?里面包的什么?”
“这刚开春,应景儿要咬春,自然是韭菜鸡蛋馅儿。”舒念奇道,“你来淮扬,竟没吃过油角子?”
“淮扬都吃油角子么?”
“那是自然。”舒念往油锅里又下了一只,拾了箸慢慢翻动,“开春不咬春,万事做不得……吃过了,这一年才好顺当开场。”
阿阮一时沉默。
舒念见第一只炸得金黄焦脆,便夹了出来,沥了油,装在碗里递给阿阮,促狭道,“少侠尝一尝,马到功成时,莫忘了小五今日的油角子。”
阿阮迟疑着接过,捧着碗却不吃。
“怎么了?”舒念转脸看他,“你们西岭不吃这个?且尝尝,好吃的。”
“等你一同。”
舒念失笑,“等我做甚?趁热,一忽儿凉了,滋味要差上许多。”又指另一只锅子,“那有粥,自己去盛。”
阿阮听而不闻,只蹲在一边守着炉子,倒仿佛油锅里能开出花儿来也似。
舒念也不去管他,一时炸毕,取竹篮垫了油纸,拣了七八个油角子在内,“我去送饭。”
阿阮慌忙起身,“给谁送?”
“阿部。”舒念道,“白日答应给他炸的,去去就回,少侠先用。”
阿阮不及说话,舒念已经走了,屋内只他一人,一时连油锅作响声气也无,静得可怕。他只觉心口空荡,连腹中饥饿也不觉,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在屋内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直走到第十七圈时,远处隐约犬吠,有沙沙的足音靠近。
他一掀帘子便跑了出去,扶篱相候,河面月影摇晃,身后灯影朦胧,足足等了半盏茶工夫,远远一灯如豆,便见舒念提着灯笼哼着小曲儿,慢悠悠过来。
“怎么了?”舒念见他守在竹篱边上,一副丧家之犬的形容,倒唬了一跳,四下看时,“谁寻你晦气?”
阿阮面上一红,“没有。”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