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便吐。
兜头吐了说书先生一头一脸,万幸他这一日几乎不曾进食,哇哇吐了两口,便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扶膝弯腰,止不住地干呕。
刚才吃的催吐丸,怎么就这么刚好生效呢?
舒念顶着说书先生黑似锅底的脸,一脸讨好地捧上一角碎银子,赔笑道,“我哥哥真的……喝多了,实是对不住您,对不住。”
说书先生本待发作,一看银角子又气平了些,往袖中一塞,训斥一句,“叫你哥哥管好自己嘴巴!”拂袖便走。
眼见崔述听这一声又要说话,舒念忙一把捂住口,拼命拖着往二楼去,磕磕绊绊到上房门口才撒手,恳求道,“咱们在外面能别乱说话不?”
“他——唔——”又倾身要呕。
舒念生恐再引来旁人,一脚踹开房门,一直拖着他入了里面隔间才道,“谁叫你乱喝酒,这回可记得教训了?”
崔述一手扶墙,身体弯作一只虾米,不住干呕。他吐了半日早已腹中空空,甚么也吐不出来,倒憋了个青筋爆起,冷汗淋淋。
舒念正待言语,外间有人啪啪叩门,待要不理,却是越叩越急,只得出去,打开门,原是那店小二带了几名力士送热汤过来。
店小二铺排了浴桶,注满滚热的清水,将手一摆,“姑奶奶您慢用。”
舒念摸出铜钱打发了小二,暗叹一声带着个熊孩子……哦不……熊大爷,果然花钱如流水。
绕过纱屏回里间,却见那位大爷萎顿在地,半个身子伏在椅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舒念叹了口气,上前推他道,“可好些?”
崔述黑发的头动了一动,仍旧伏在椅上,偏脸看她,眼眶透着盈盈粉光,目中波光潋滟,如凝泪珠,这样一双眼睛,便是生在此时毫不起眼的面上,依旧勾魂摄魄。
无怪淮王死在这双眼下。
死得其所。
舒念凑过去,隔着易容之物瞧不出脸色,迟疑道,“一颗催吐丸而已……不会真的吐伤了吧?祖宗,您真不能沾酒,我也是没办法——”
崔述扁扁嘴巴不言语,胸脯一起一伏,喘息剧烈。
舒念心下不安,取铜盆盛了温水,投了巾子,与他除去易容,早前做的假面本就简易,稍一沾水便轻松洗脱,便见他面白如纸,颊上两抹异样的嫣红——
舒念捧起他面颊摸了摸,热滚滚的,鼻息灼热而剧烈,此人自中了饮冰掌,时时都是冷冰冰的,倒是好久不曾这般模样,急问,“可好些?”
崔述虚睁着眼,嘴唇动了一动。
舒念凑近些,“什么?”
细若蚊蝇的一声,“饿。”
舒念愣了一下,心下一块大石砰然坠地,笑道,“方才炖的蛋都还没吃,我去重新炖一盅给你。”
崔述双臂一撑地面,便待爬起来,此时却哪有气力,扑腾两下又萎在当场,求救般地看着舒念。
“你这模样了还跟着我做甚?在房里等我。”舒念探身相扶,“去床上躺一躺。”
崔述伏着不动,“不去。”
“快着些。”
“不去。”崔述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道,“念念,难受。”
舒念被这一声钉在当场,无力反驳,自往榻上取了条厚毯子与他遮盖了,“万万莫出房门。”
就小吴侯这般勾魂摄魄妖孽模样,出去叫人看见,这一路莫想消停——
崔述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舒念走到门口,仍不放心,又退回来再三叮嘱,“便是有人来,也莫开门。”
崔述歪过头看她,口齿粘腻,“快些回来。”
舒念答应了,才又后知后觉画风不对,面上一红,回身出去。下楼到了后厨,挑两枚鸡蛋炖了,见厨下竟有新鲜的牛乳,一时意动,打听了后街有牛郎日日贩卖,便将炖蛋托付给厨子照管,自往后街去买牛乳。
初初入夜,歌山集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舒念循着厨子指点,果然在街角瞧见个挑着木桶贩卖牛乳的牛郎,摸出铜板买半钵。
牛郎只余了桶底一点,便道,“姑娘索性一块儿要了,咱这儿好收摊?”
舒念欣然答允,堪堪装满一钵。正待要走,那牛郎从腰包内摸出一物,递给舒念,笑道,“多谢姑娘体贴。”
舒念接过,却是荷叶包着的两块饴糖。
“咱这饴糖与别家不同,添了牛乳做的,比寻常卖的好吃,姑娘尝尝。”
舒念大喜,收了饴糖,捧着牛乳钵子回了客栈,炖蛋刚刚做得,便往炉上将牛乳煮沸,并作一个托盘上楼。
二楼廊道空无一人,舒念轻轻推门,室内更加悄静。舒念猜测崔述折腾一日,多半已经睡熟,便放缓脚步,轻手轻脚将托盘置在案上。
绕过纱屏,入目景像直把她惊得一个倒退。熊大爷确然已经睡熟,然而睡得着实不是个地方——
浴桶内一个人赤条条仰面横卧,歪着头睡得兀自香甜,热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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