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答道:“我蒙住了。”
“为何?”沈溪山问完,马上就意识到宋小河终于是察觉面前这东西是假冒的了,便轻哼一声,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气了,“你总算是看出来了?”
少女双手握住剑柄,静静地站在微风中,蒙在脸上的赤色发带更衬得面容白皙,充满着认真。
她抬剑,耳朵细细听着面前的所有动静,通过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听出它所在的位置。
“任何邪物,都不得冒充小师弟。”宋小河的声音冷锐,话音落下的同时,木剑迅疾而出。
只听破风之声响起,木剑以看不见的速度猛地刺进软处,随后听到尖锐刺耳的惨嚎声。
宋小河拽下眼上的发带,低头一看,那假扮成沈溪山的东西已然现出原形。
它通体棕黄,躯体扭曲着,正极速膨胀变大。
四肢猛地变长,脑袋像一口缸,上头有两双眼睛,随后一对巨大的螯爪瞬间长出来,锋利无比,悬在宋小河的头顶上。
它张口,一口沾满绿色黏液的獠牙尽现,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
足足高出宋小河五尺之高,周身环绕着一股黑气,一挥手,螯爪猛然落下来。
速度快到宋小河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黑气扑面冲来,她整个人被弹飞,在空中翻滚着卸力,落下时才没能摔得难看。
抬头看去,就见方才她站的那地方被螯爪深深刺入,地上顿现一个大坑。
宋小河冷汗直流,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爪子要是落在她头上,怕是脑壳当场裂开,杀伤力比方才的天官石像要大得多。
一般面对这种情况,宋小河转头就跑了。
当然,现在就等于是一般的情况。
于是她收回剑,撒腿就溜,朝着方才发出巨大轰响的地方跑去,她猜测沈策应当在那处,“啊啊啊啊啊,救命——”
“你跑什么?”沈溪山说:“杀了它。”
“你少说风凉话!”宋小河骂道:“我本不想打草惊蛇,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嚷嚷,我才对它出手的!”
“我嚷嚷?”下山以来多日的相处中,沈溪山早已不会像之前那样与宋小河口头争执吵架,平日里稍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了:“不是我唤醒你,你早就成为它爪下亡魂,如此轻易就上当受骗,竟还反过来怀疑我的真假,愚不可及。”
说起来,宋小河竟然是比他还生气,一边逃跑一边蹦三尺高,简直是要喷火:“这怎么能怪我?是那该死的妖怪太懂得拿捏人心,变成小师弟的样子来骗我,我岂能不上当!”
端的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沈溪山被气得语噎。
不过这话倒也不算嘴硬。
但凡这个妖怪变的是别人,宋小河都绝不会上这个当,从而被迷惑心智。
这头吵吵闹闹,另一头也不太安宁。
“你有本事你就放了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你这样拖着我做什么!”苏暮临扯着脖子怒喊,“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我?你要杀我就直接杀,何必把我衣裳搞成这样?”
他浑身无力,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咒,被谢归抓着手腕拎着一只胳膊,就这样拖在地上走,让他滚得满身泥巴。
先前苏暮临刚来人界的时候,看到凡人就是这样把要宰的猪拴上麻绳,挑在担子上拖着走。
他现在就跟那头快要死的猪一模一样。
谢归像耳朵聋了一样,并不理会。
明明平日里看起来病弱到像是被风一吹就倒的人,这会儿拖着八尺高的苏暮临竟然如此轻松,好比拎着一只崽子。
苏暮临骂了一阵,又开始哭,“呜呜,你放了我吧,我能有什么用处?你们凡人之间的恩怨,能不能别牵扯到我身上?再怎么说我之前也救了你两次,你忘了吗?昨夜在大雾里,我还因为背着你跑,差点就被妖尸给杀了,你不能如此无情吧?书上说,忘恩负义乃是畜生行径,你是畜生吗?”
然后又觉得最后一句话像是在骂他,苏暮临赶忙找补,“我不是骂你,只是说你们人族不是讲究礼义廉耻吗?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何必如此……”
谢归算是油盐不进,不论苏暮临叫喊着骂他,还是哭嚎着装可怜,嘴几乎没停过地吵闹着,他都无动于衷,面色温和,更没有发怒的迹象。
苏暮临喊了许久,是真的累了,说:“你能不能起来让我自己走?我不想像头死猪一样被拖着了。”
“我道是谁如此吵闹,原来是你啊。”旁处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谢归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
苏暮临大骂:“你这耳朵不也没聋吗?”
谢归对来人揖礼,“步天师。”
步时鸢抬了抬手,说道:“不必如此拘礼。”
她身着红色道袍,头上用根木簪绾了一个小发包,其余长发垂下来,手中拿着一串黑白相间的走珠,仿佛驱了几分病气,显得没有那么柔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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