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拖长,意有所指道,“有些姻缘,可不是求神拜佛就能得到的。”
一字未提闻人惊阙,却每一个字眼里都是他。
江颂月唇面紧绷,前几日贺笳生那句“除非老天瞎了眼”再次回响在她脑中。
她喜欢书生,尤其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那种。
这些年来,她见过许多,其中大多是贺笳生那般伪装出来的,得势或醉酒时,就会显露出卑劣丑态,有的是对财权的贪慕,有的是对酒色的沉迷,那些痴迷的丑陋嘴脸,想想就令人作呕。
唯有闻人惊阙不同。
十六岁那年的除夕宫宴上,江颂月因担忧独留府中的祖母孤寂,席宴过半就与太后请辞。
沿着湖边小径离席时,遥遥望见湖心亭有人撑着额头静坐,好似融入那片幽静的湖水,周身围绕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恬淡与雅致。
那画面让人留恋贪看,又不忍心打搅。
“是闻人五公子在那儿醒酒呢。”随行宫人解释道。
江颂月刚在席宴上被闻人雨棠暗中针对过,知道那是闻人雨棠的兄长,还是个醉鬼后,顿时什么感受都没有了,当即就要抬步离开。
可就在这时,湖心亭中闭目养神的人恍若被他们惊扰,毫无征兆地偏目看来,望见江颂月,他忽而慵懒笑起。
那个笑很难形容,像是包含着“果真如此”的畅快,又仿佛藏有淡淡无奈与叹息,更多的是毫不遮掩的愉快。
笑得有点自来熟,但又不显得轻浮。
江颂月一时僵住,不知道该对他回以笑脸,还是客气行礼。
这时闻人惊阙好像才反应过来,敛起笑意,正了正衣裳,不紧不慢地站起,隔着清冽的湖水,朝着江颂月作揖。
他的动作很慢,很斯文,抬起头时,再次与江颂月笑了笑。
这个笑含蓄许多,也更客气,像是赔礼。
“五公子约莫是醉酒认错了人。”宫人猜测。
“嗯。”江颂月隔着湖水,拘谨地与他行礼,而后跟着宫人继续往前走,没多远,有柳絮般的雪花飘了下来。
离开那片湖水时,她偷偷往回瞟了一眼,被纷纷扬扬的雪花阻挡了视线,她只瞥见闻人惊阙仍站在那里,却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江颂月见过许多醉鬼,只有闻人惊阙不一样,他便是醉酒,也仅仅是反应稍慢,仍旧十分有风度。
都是一家人,闻人雨棠怎么就这样讨厌?
可江颂月唯有忍耐,“多谢六姑娘提醒。”
她没有反抗的意思,闻人雨棠若是一直嘲讽,就显得她仗势欺人了。
周围还有个云襄郡主在,多少得有点世家千金的仪态。
闻人雨棠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不客气!”
话不投机,两句话说完,闲亭纱帘落下,江颂月则继续前行。
走出好远,直到看不见闻人雨棠一行人的影子,钱双瑛才长舒一口气,道:“是太后邀请你去宫宴,又不是你自己非要去,这闻人六姑娘有胆子针对你,怎么不敢对太后耍威风?”
江颂月与闻人惊阙的传闻也是,她是当事人,该比谁都清楚的,不澄清就罢了,也没见她去找小侯爷算账啊。
只会拣着没有权势的江颂月欺负!
“什么名门闺秀啊!”
“算好的了。”江颂月道,“她只是想让我面上无光,比那些想要我性命、觊觎江家家业的好多了。”
未被封县主时,江颂月遭受的威胁比这严重了太多。
钱双瑛道:“别把所有事情混为一谈,欺负就是欺负,都一样的。”
那又能怎么样呢?
闻人雨棠不比贺笳生,钱财与权势都在她们之上,她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双双没了声音。
静默地驶了会儿,江颂月犹疑地开口,“你说……”
半晌没接着说下去,被钱双瑛催促了下,她深呼吸,鼓足勇气道:“你说,我与闻人惊阙,当真没有半点可能吗?”
钱双瑛怎么也想不到她要说的是这话,一时呆住,“这、这……”
她没说否定的话,但神色足够展露真实看法。
话已出口,没有回旋余地。江颂月猛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想与他成亲,气死贺笳生与闻人雨棠,让那些骂我的人全都自打耳光。”
“那你、你要怎么做……”钱双瑛被好友吓得说话结巴。
“明日我就用澄清流言的借口去见他,让他给我赔不是,左右这事是他兄妹二人亏欠于我。有了接触,我多努力努力,保不准他……”
保不准他会看上我。
江颂月没能说下去。
世家公子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怎么会看上她呢?况且两人家世差距太大,就算自己入了他的眼,辅国公也不会应许他娶一个商户女。
除非请太后与皇帝赐婚。可非自愿的婚事,没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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