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微深深吐出口气,却在看到圣上背部时, 眼神一滞。
因着先前一撞,圣上伤口已经有些渗血。
换药时需得将先前残留的药渣清除。
韩微用水沾湿锦帕,小心翼翼地替圣上擦着药渣, 她冰凉的指节碰到圣上皮肤时, 她能明显感觉到圣上浑身一僵, 随即皮肤紧绷起来。
韩微有些困惑, 明明床榻之上肌肤相触、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为何只是碰到脊背, 圣上竟会这样反应?
想到先前解开纱布时圣上不同寻常的反应,韩微心中一凛,手上动作愈发细心了。
圣上势位至尊,曾经她误闯入冰窖,见着圣上遭受炙火毒折磨的景象都差点被掐脖子赐死,更别说如今受了伤,体虚异常的狼狈模样。
虽用情郎身份遮掩,但韩微清楚,这只能个暂时掩饰的借口,她绝不能真的以此身份看待圣上。
她眼睑微阖,心中紧张,尽量不去看圣上的伤口。
浓密纤长的睫毛簌簌颤抖,韩微抬着手戳啊戳,戳了好几次都没碰到正确的地方。
她正欲再使一次,手却被人抓住。
楼傆低声命令道:“睁眼。”
韩微睁开眼睛,目光便直直撞入楼傆漆黑如墨的眼中。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为什么跟以前有些不同?
似是更温柔了些?
掌心里的小手柔弱无骨,冰凉的指尖对楼傆来说正是最适宜的温度。
他有些不想松手,却也不想因此吓着韩微。
楼傆松开手,手中那滑润柔软的小手便立即缩了回去。
他脸色冷了几分,沉声道:“上药吧。”
韩微听他这语气又似有些不开心的样子,着实是有些想不通。
圣上果真喜怒无常。
楼傆身体强健,且百战沙场,受过比这更重的伤,自然是不把这点箭伤放在眼里。
但他身上的余毒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清除的。
三年多来,炙火毒已经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如若再等上一年,待毒性侵入心脉,那杜泽即便再施针也无法清除余毒。
如今只需得每日一次为楼傆施针解毒,施上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将毒素完全排除。
前三日楼傆都被勒令不准离床,直至第四日杜泽把脉过后,这才允他走动。
不知怎么得,韩微总觉得师叔祖不甚喜欢圣上,每日施针时都冷着脸,换药一事全都交给了她。
除了换药一事之外,其他时间概不允她去西侧屋子,一有时间便让她去学着辨认草药。
“你既然是蒋芙的女儿,那也要多学点医理药理,”杜泽将一箩筐的草药扔到韩微面前,自己反倒是闲适地坐在藤椅上,嗑着瓜子果干,“你为那小子用了我的仙鹤草,这几日便帮我筛药晒药用以补偿。”
仙鹤草并不是什么奇珍异草,只是韩微用了草药是事实,自认理亏,没有一丝犹豫便应下了,日日勤垦为师叔祖处理这些草药。
杜泽见她悟性高,且记性也好,又考了她一些医书经典,却见她各个经方都倒背如流。
他本只是因着蒋芙,才会见韩微一面,如今见韩微竟有如此奇才,才知蒋芙虽入了王公贵族家中,却也在好好培养韩微。
杜泽甚至在思考,要么干脆就别让韩微回去了。
济广伯已经发配崖洲,蒋芙也不在了,韩微不若随他学医,浪迹江湖。
杜泽越想约觉着此法可行,又试探着教了韩微一些毒理、药理与医理,发觉这孩子果真是个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的医学奇才。
每日待韩微换完药出来,杜泽都要谆谆教诲,说上几句。
这日,韩微刚走出西屋的门,杜泽便将人拉至一旁,将自己的想法又一次一五一十地对韩微说。
韩微杏眸圆瞪:“随您学医?”
杜泽见她这样子,不乐意道:“我堂堂东陵医圣还教不了你了?”
“不是不是,”韩微连忙摆摆手,“只是……”
她已离开承德围场多日,也不知道德妃张淑仪他们会担心成什么样。
若非怕信遭人围截,她定是要送信过去的。
“如今你已经离宫,也离开那什么破围场了,”杜泽循循善诱,掏心掏肺,语气却像是在哄骗小孩儿一般,“正好是离开的时候,你又何必回那乌烟瘴气的地方。”
“你看看你,瘦得脸上都没肉了,出来时还穿着破布麻衣,”他一脸的痛心疾首,“后宫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韩微哭笑不得:“那是为了出来才换上的。”
杜泽却不信,又说了几句好话,见韩微不为所动,瞬间冷了脸。
“还是说……”他说道,“你舍不得皇上,舍不得你这小情郎?”
“师叔祖,”韩微也没想到杜泽竟会这么说,她赶紧说,“我只是……”
“她是舍不得。”楼傆推开门,面若寒霜地大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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