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傆沉默了半晌, 这才面无表情地起身。
动作虽有些迟缓,却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
仿佛先前撞着伤口痛得面容扭曲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韩微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自己刚刚反应着实是有些过于紧张。
圣上还受着重伤, 她就这么一松手,让人砸了下去。
圣上喜怒无常,万一当场下令要了她的命那可怎么办?
她苦着张脸, 也不敢看圣上脸色。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小脚挪啊挪的,不知道怎么得就挪开了几步。
楼傆脸色铁青, 眼见着人都要退到门外去了,忍不住出声命令道:“过来。”
话音刚落, 韩微脚尖顿住, 当即就迈着步子快步走了回来。
楼傆低头看了一眼, 胸口纱布已被人解开, 上方还残留着用药后的暗黄残渣。
能看到昨天还血肉模糊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干净, 血污已经完全消失, 伤口处虽还有疼痛传来,但比昨日要好上太多。
最重要的是,身上不再冷热交战, 钻心噬骨的疼痛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除却身体还有些无力之外,他竟没觉着哪里不适。
如今已入了腊月, 每月月初时深受炙火毒影响的他, 如今竟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身体的温度也没有以前那般灼热。
折磨他多年的世间奇毒竟就这么解了。
暗部寻了这么多的医者大夫, 皆束手无策。唯有东陵医圣行踪飘渺, 手段了得, 这么久以来暗部派了好些人去,都寻他无果。
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困境下遇上东陵医圣。
他看了眼乖乖站在床前的人,韩微从小在济广伯府长大,又是如何认识东陵医圣?
想到昨夜昏昏沉沉中听到的话,他沉默了一瞬,决定暂不深究。
韩微苦着脸不敢抬头,小手绞着刚拆下来的纱布一角,试图转移话题:“圣上,我……臣妾先给您换药吧。”
让圣上多看着她尽心尽力侍疾的样子,兴许就能从轻发落。
楼傆抬头看向她,屋内光线晦暗却丝毫不影响他视物。
韩微穿着一身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比较粗陋的衣裳,头上的发髻也绾得十分简单,只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
明明浑身上下皆是普通至极的装扮,面容却姝丽清纯,脸上未施粉黛,反倒是有种温柔纯净的美貌,令人移不开眼。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秀眉微蹙,一副苦恼的模样。
楼傆靠在床头,直至韩微的角度完全看不见他的后背时,这才淡淡道:“你刚看到了什么。”
韩微听着他不似询问的语气,自知无法再蒙混过关。
她心中也似破罐子破摔,干脆抬起头,一五一十道:“一个胎记。”
“胎记?”楼傆低声复述了一遍,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眼睑半阖,“你不怕吗?”
在韩微看不见的角度,他双手垂放在棉被上,指尖攥紧了被面。
身体于脑子先行一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抬眸看韩微的眼神。
一股从未有过的担忧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
韩微她……会与那些人一样害怕吗?
会觉得他是天煞孤星吗?
他自嘲地想到,或许韩微对他的感情在看到他背上那个恐怖狰狞的印记时,便要烟消云散了吧。
那印记丑陋异常,连他自己见了都觉着极其厌恶,更别说是韩微。
楼傆眼瞳漆黑如墨,眼神阴鸷,眼底酝酿着狂躁的风暴,情绪隐隐有些难以控制。
炙火毒的毒性巨大,并不是一次就能完全解除,更何况他此次又被激发了留在身体里的全部毒性,情绪翻涌起来的速度极其快速。
似是韩微一旦点头应是,那被他极力压制的情绪就要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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