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瞬间,万梦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变得凝滞不动。他像是自我分裂成两个人,一个告诉他要遵从她的所有命令,做好该做的事即可;另一个催促他试探她对苏鸣渊的态度,否则他将会失去所有机会,彻底沦为她生命中无关紧要的配角。他努力维持着平常的表情,艰难地后退半步,“……殿下是因为苏小将军而感到苦恼吗?”“你不必试探我。”她依然是冷淡的语气,只是瞥见他苍白的脸色,终究不忍伤透他的心,“我对他从始至终都有算计,你该是明白的。”他是该明白,他该明白的都明白,可是……“……可是殿下,我才是您利用到极致的那个人。”此话一出,萧鸾玉亦是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是她重启第二世的钥匙,是对她最为忠诚的人,他是事无巨细照顾她的侍从,也是与她心有灵犀的知己。如果说她对苏鸣渊的利用尚且还有几分斟酌犹豫,那么她从来不会对他如此谨慎小心。她明知他那点卑微的爱意,却在他试图远离的时候,将他强行留在身边,任由他越陷越深,不肯多作回应。
“是我……对不住你。”萧鸾玉敛下眼中的愧疚,终是承认了这份亏欠。当时她仍是弱小得难以自保,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一个对她高度忠诚且知根知底的侍卫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此外,从感性的角度来说,她对他抱有很深的信任和依赖,然而,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你想要我喜欢你。”她决定摊开这件事,将两个人的纠葛摆在明面上。“可是我并不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书房异常安静,他站在她身旁听着她坦白想法,心中同样有所触动。“在我看来,比起曲折缱绻的爱情,我更需要筹谋算计。当然,我可以为了留住你,戴上温情的面具,因为这是我从父皇的身上模仿到的手段,但是我明白,你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娘亲自缢时,她只有六岁。她教她书法、读诗,告诉她宫墙外有更加广阔丰富的世界,却不曾提过什么是男女之情。而她的父亲萧锋宸显然是个更加糟糕的家伙,她在他身上学到了虚伪、疑心、狠戾和权欲,连亲情都少得可怜。“……所以,我很抱歉。”她说完这些,神情愈发疲惫。其实她考虑过以后年岁增长,自己可能会变成春心萌动的姑娘,但问题是,她身穿萧翎玉的躯壳,很难给予爱人该有的婚姻、子嗣,所以,她不想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听她剖析自己,万梦年已是平静了很多。当理智回拢,他不退反进,上前单膝跪在她脚边。“殿下,我明白您的无奈,我也愿意誓死追随您,但是,我唯独请求您答应我一件事。”“你说。”“请您答应我,此生永远不要对我动心。”她再次感到迷茫,垂眸看向他清秀的面容,仿佛多了些她看不透的东西。“……为什么……”当她轻声问出这叁个字的时候,他意识到,他先前所做的都是值得的。“您为什么犹豫呢?”“我……”她脸上的迷茫更甚,彻底瓦解了她维持的表象。她如今最为关注的两个少年接连向她抛出最复杂的问题,她一时间难以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是面具戴久了,她忘记如何表达真实的自我,或许是她长期刻意压抑,低估了自己对他们的在意。她似乎不再是自以为的能够完美控制情绪的萧鸾玉。“……能否,能否让我再想想……”他头一次看到她露出脆弱的神态,心里残留的一丝不甘霎时消散而去,他握住她的手腕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她的眸光轻闪,不知他为何又退了一步。“殿下,我可以等,等到你明白自己的内心,做出真实选择的那一天。”“……梦年。”“我在。”她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勾起浅浅的笑意,“多谢……”他倏地起身抱住她,打断她的道谢。熟悉的气息充斥怀中,她发现她并不抗拒,甚至隐约感觉到胸口有某种陌生的东西破土而出。很小、很轻微的,拂动她干枯而清冷的内心。“……这就是你的喜欢。”“嗯。”他轻声应道,缓缓凑近她的耳边,“鸾玉,我心悦于你。”寂静的书房里,万梦年贪婪地留恋着拥抱心上人的片刻时光,一门之隔外,段云奕已是震惊到无法动弹。他是迟钝了些,但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傻小子。原先苏鸣渊在庭院中突然牵起太子殿下的手,露出那般奇怪的神情,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谁知万梦年紧接着冲上前搅乱场面,如同被人挖了墙角的丈夫,对苏鸣渊恶语相向。再到现在,他隔着房门听到只言片语,更是进一步确定了他的猜测——万梦年和苏鸣渊竟然同时喜欢太子殿下!不是那个谁说好了没有断袖之癖吗?还有那个谁一直劝告他做好近侍的本分、不得有逾矩的举动吗?原来这两个家伙都是暗中防备他接近殿下罢了,亏他对此深信不疑,反倒是自我责备对殿下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等会,他也喜欢殿下?段云奕在门外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怎么办怎么办……我娘让我嫁人,我跑来参军……要是我再把太子带回家成亲,我娘不得吓一大跳……不对,要成亲也是我嫁给殿下……”他忽然停住脚步,一拍脑门,“关键是……殿下到底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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