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八百米,干脆杀了我吧。
因果在想要不用老套路吧,哮喘、嗯,说自己有哮喘,其实她根本没有哮喘。
体育老师看见她这副样子,总是双手抱胸,手上的名单在太阳底下一晃一晃的,他说了一大堆,因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听到最后一句“走吧走吧”,她得偿所愿地坐在了一边。
因果晒着冬日的太阳,朝混在乱成一团的队伍里的夏小娟挥手,她满脸都是不想跑,但随着哨声响起,她还是不得不穿梭在队伍之中奔跑起来。
太阳直射下来仿佛要把整个橡胶跑道煎成一块牛排,因果目无聚焦地看跑道上各式各样的跑法,眼睛被太阳照得有些睁不开,视线也晃荡着屏保一般的彩色碎片。她用着手挡太阳光,恍惚间余光中一个高耸的人影跑过,她蓦地抬头,不过是身形相似,身高还差了一截,悻悻地又垂下眸去。
一个总是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的人突然不见了,因果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被一直给鸡蛋突然有一天就不给了就质问“我的鸡蛋呢”的那个人。
但是没关系,毕竟家里有一整筐鸡蛋。
因果从休息椅上站起来,想着回教室拿瓶水来,夏小娟看起来跑了一圈已经跑不动了,似乎革命还需长久努力,但可别渴死在革命征途上。
她走上楼梯,恰巧和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郭怀仁撞见,因果瞟了一眼他因缠上纱布而凸起的校服袖子,与之见到她就避之不及的双目相视,他下楼得何其狼狈而迅速。
因果站在楼梯中央往下望他灰溜溜地不知逃往哪里的背影,看起来像弃城而逃的国王陛下,所有人要追着把他脑袋用铡刀给砍下来。
她步伐都愉快了些,哼着小曲儿上楼,走到七班前门口,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笑嘻嘻的声音,她站定在门前,细想应该所有人都去上体育课了,除了她没人能逃得了八百米,以及根本就没有来的春雀子。
她原本已经设想到了最坏的结局,但打开门的那刻似乎并没有到来。
因为春雀子根本就不在那里。
门吱呀呀地响,那铃铛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因果直直的视线穿过去,一眼就锁在了某人手上的刻刀。叁个女孩子,她一个也不认识,一个坐在春雀子的位置上,一个坐在她的桌子上,一个就站在桌边,刻刀就被正中间站着的女孩子握在手里,悬在桌上。
她们安静了几秒钟,突然又自顾自地谈笑起来,笑声把因果包围,分不清是人是鬼。
“吓我一跳,我以为她来上课了。”
“诶呀,她不在真的好无聊啊。”
“小麻雀——小麻雀——快飞回来呀。”
刻刀刺进腐朽的木桌,毫无章法,并无目的,只是扎进这块腐烂的木,又拔出,再刺进,仿佛一把刀反复扎着人心,撕裂着表皮,疼而不见血。
因果怔在门前,目光随着那把刻刀上下起伏而动摇,时间凝滞的瞬间,记忆中那布满淤青和疤痕的手臂肉上刻着还未剪去脐带的鲜活的字扭成了一团溃烂的肉块,在她举起刻刀又刺下的每一个振聋发聩的时刻发出婴儿的悲鸣。
刻刀忽地停滞,持刀人似乎注意到门外的人一直站着不动,遂抬起眼来,因果目无神,她被盯得有些见鬼了,原先调笑的语气略微蔫了点冲着因果说:“你有事啊?”
因果眨了眨眼,摇头,迈出步伐来静静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她们叁个人的旁边,弯身将书包侧面的粉色保温杯拿了出来。
“哇,你跟艾滋病同桌哦?”
坐在春雀子位置上的女生凑过来,她把校服大敞着,露出里面领口扣子全开的锁骨,但还要把外头的校服袖子遮住双手,再用袖子挡住嘴,画着很夸张的卧蚕戴着很长的假睫毛。
因果压根没理她,自顾自地拿着保温杯走到教室最后面去接热水。叁个女生见她闷声不吭,又相视一眼噗嗤一笑。
“她之前说在这里有朋友了我是真不信,除了我们谁愿意跟她玩呀?”
“就是说啊,就算真的有哪个蠢货乐意跟她玩,她也不能忘了我们呀。”
“快回来吧,快回来吧,不然金姐要把我生活费都花光了。”
“搞什么?你要没钱了?那不是下一个就是我了?!”
滚烫的热水溅在保温杯里,因果靠得远些,静静观望着它时不时往外飞溅针一般的热流。
“谁知道啊!她最近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老问我要钱,我本来也没多少钱。”
“她家里不有钱吗?是不是单纯看你不顺眼啊?”
“糟糕咯,你是下一个小麻雀。”
“啊!那你们还不帮我啊?赶紧让这个死东西滚回来上学啊!”
一滴冷水也没有加。
她晃着滚烫的热水,一步一步地走来,她们的笑声愈加清晰,愈加靠近,热气混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升起道道白烟,顺着她往前走的趋势,烟像白旗似的往后飘。
那坐在桌沿的女生说着说着不经意地抬起眼,突然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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