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见他如数家珍般熟悉宫里贵人的生辰,既觉惊讶,又觉唏嘘,想必以往没少出席这等场合才会留有印象。过去受邀出席那等权贵寿宴的人,如今在这深山老林里喝米粥、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来也觉世道无常。
“誉亲王。”符松蒙朝郁晚靠近些,重复道:“誉亲王生辰在三月上旬,是我能记得的人中,生辰离眼下最近的。”
郁晚手中的瓷勺一顿,磕出些轻响。
廊州便是誉亲王的宁越王府下辖地界之一,按闵祥安所说,当年她爹娘的镖局风头盛极一时,未接受这位亲王的招揽,惹了他的忌惮。后来走私之事被揭穿,也是这位亲王派人抄家查处,单论亲仇不论是非的话,这位是下令杀她父母的仇人。
“你怎么了?”符松蒙见郁晚脸上白一阵、青一阵,不明所以地问。
被骗上贼船干这吃尽苦头的勾当,到头来还有可能是给自家仇人送寿礼,郁晚正憋屈得心口疼,符松蒙便及时撞上刀口让她撒气,她丝毫没客气,阴阳怪气道:
“我嫌这吃白粥的日子清苦。哦,这话轮不到我先说,你这等以往的达官贵人也一道在荒山野岭喝米粥呢!如此想来,也不觉那般苦了。”
符松蒙不知她好好的怎又拿他的过往刺他,他倒未生气,只觉莫名其妙,“你吃火药了说话这般冲?”
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扯上火药,郁晚心里不爽利,嘴上越发不饶人,“我吃的分明是你煮的粥,莫非你偷偷加了火药不成?将我害死,这世上便没你亏欠的人了是吧?”
符松蒙被她训得摸不着头脑,径自背过身进食,任她挖苦不做理会。
不多时,郁晚又主动搡了搡他,“你可知这批货物的雇主是谁?”
若是送给誉亲王贺寿,送礼之人又是谁?这趟镖也没见着雇主的人随行。
符松蒙摇首,“既未露面,当是不方便吧。”
郁晚嗤笑一声,这些权贵享了人上人的福,到头来连律法都不遵,送礼的人是,收礼的人亦是。律法于某些人是心照不宣的摆设,能管制的也就只有人微言轻的平头百姓。
*
如仓牙所说,在深山里行了十天半个月后,确实将人走得麻木,便也不再像第一日那般觉得难熬。
这半个月里,一行人纵跨摩州、浔州两处地界,成日待在深山中,避着人烟之地,偶尔派人去临近集市做些补给。
眼下是白日,慕吟不久前喊了歇息,郁晚仰着脸从树缝里往上看,那澄净透亮的天空中飘着丝丝缕缕的游云,她恍然生出一股与世隔绝、重见天日之感,眼睛微微生涩刺疼。
慕吟在说着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
“等晚上再行两个时辰,便进入樊州地界,这处地方是个什么光景,大伙儿行走江湖的不必我多说吧?前些时日是累些,过这处地方可就不只是累,各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们镖局出高价相聘用意正在于此,誓要确保这批货物无恙抵达,还望各位竭尽全力,慕某先行谢过。”
樊州在十四州中地界最广,但又最为贫瘠,是出了名的动乱之地。四十多年前尚不如现今太平,贼匪横行,官府鞭长莫及,放任十数年后,那贼寇队伍逐年壮大,数次骑到县衙头上。州衙自是管过,可强龙难敌地头蛇,收效甚微,只能去向京城求援。京城卫城军远比地方州兵强势,不出一年当地贼匪伤亡殆尽,残部蛰伏回深山。
经这些年休养生息,贼匪恢复些元气,但再不敢如以前般嚣张造次,原本在官府眼皮子下会收敛些,偏偏奉运镖局此回走的镖也是见不得官府的事,两厢在深山里撞上,对方没了顾忌,便如见了肥肉的馋猫,会想尽办法吃上一口。
慕吟特意着人将那紫檀木箱子上裹了一层布毯遮掩遮掩,当夜子时,一行人踏进樊州地界。
先前夜间行路不让使火折子一事在眼下排上用场,这些时日来,走镖的武人渐渐适应了夜间视物,虽不如白日便利,但远比第一日全然抓瞎的状态好上不少。
得了慕吟的吩咐,不能说话,放轻喘息,将脚下声响压到最低,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在夜间深林里穿行。
但沉睡的野兽即使没看见、没听见,灵敏的嗅觉依旧能精准捕捉到猎物的气息。
走镖的人都是高手,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感知,不知何时起,所有人身上紧绷起来,手抚上自身的兵器,眼睛警惕地巡视看似平静无波的幽暗之处,蓄势待发。
身旁靠近一道熟悉的气息,郁晚不用看便知道是符松蒙。他眼下又变成那副黑面煞神的模样,与她初回见他那般,想来抓贼灭匪一事已深深刻进他骨子里。
倏地,只听“咻”地一道破空声响,一杆长枪自暗处飞梭出来,正正刺向抬箱子的一列人去,若是不拦下,这一枪足以串透三人的身躯。
“咔”地一声,长枪还未近前便被砍成两段。
不必慕吟发话,所有人朝箱子围拢,将那六人圈在内里,一道防御一道加快步伐行进。
遇上的这批贼匪是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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