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止该冷淡,不报官抓她已算得大度仁慈。
临出门,郁晚朝闵宵摊出一条迭好的黑色布巾,谨慎地商量道:“我须得蒙上你的眼睛。”
为着日后打算,她不能轻易让人知晓了住处。
闵宵看她几息,闭上眼睛,任由她将那一方布巾系在他的脑后。
郁晚牵住他的手,察觉到他身上一僵,连忙解释:“下山的路陡峭且狭窄,你不能视物,我牵着你。”
因着闵宵只能摸索前行,两人走走停停,下山时间比往常多花了数倍。
日头西斜的时候,两人终于从山谷之中走了出来。
郁晚牵着闵宵在一处平地上站定,松开他的手,见他鬓边的汗水淌下来,取出手绢给他擦拭。
闵宵失了视觉,触觉便比往常更灵敏,郁晚抽出手的时候,他的掌心突然空荡荡地十分不适应,而当脸颊触到一方干燥柔软的布绢时,他心中又砰地一动。
“我就将你送到此处了。”
闵宵“嗯”一声,他不解郁晚为何不给他解下蒙眼的布巾。
“抱歉。”
他听见她道歉,本以为还是为将他绑上山之事,可耳畔突然响起破空声,紧接着颈后猛地一震,力道直冲入脑中,眼前的黑暗顿时将他淹没。
*
“公子,醒一醒!怎么睡在此处?”
“看他脖子上这伤,是遭了黑手吧?”
“别瞎说,这伤只是皮肉外伤,他还有气儿!”
“公子醒醒”
闵宵身体被推搡得歪斜,一阵一阵的说话声传入耳中,嗡嗡扰扰的,强迫他从昏沉中分出精神,睁眼看一看究竟。
“诶!醒了,当是没事儿了!”路人欣喜地和同伴道。
甫一对上两张陌生的脸,闵宵一时没想起眼下是何情何景。
他撑手坐起来,才发觉自己躺在路边,一里地开外便是集镇,面前是两个赶集的人,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
“敢问这里是?”他声音有些干涩。
“公子,这里是凌阳县东门口附近。”一人道。
郁晚将他送回了闵府所在的县城。
闵宵向两位路人道过谢,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将四周打量一遍,未看到隐于远处高木上、正倚靠在枝桠间的郁晚。待看到他安全醒来,她一点脚飞身落地,慢慢悠悠往雁拂山返回。
夕阳将人影拉得斜长,给凌阳县罩上一层金耀的余晖,树上残留些蝉鸣,水鸟扑棱着钻回芦苇荡中,远处人烟稠密,车马并行,声响热闹。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黄昏,闵宵见过很多回,他一贯这样生活着。
昨日种种,譬如一场幻梦。
朱红漆门前的小厮正百无聊赖守着,当值时不能过多说闲话,可趁着主子与管事的不在,也能阳奉阴违地聊上几句解解闷。
“你说宵公子还能回来吗?”瘦个儿小厮问。
胖些的小厮答:“估计悬,去了这多时日,老爷也不打算出面解救。那匪徒凶残得厉害,咱们十个武仆都未伤着他,宵公子怕是凶多吉少。”
“啧啧,真是可惜,还指着他考上功名,我长这般大还未见过”
瘦个儿小厮的话说到一半没了音儿,只见胖身小厮面上一肃,惶恐地给他打了个眼色,规矩摆好身迎人。
“宵宵公子!您怎么回来了?”
胖身小厮一啧声,这瘦个儿到底会不会说话!
“宵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快请进,我们这就去通报老爷!”
闵宵面色平静,进到府门便轻车熟路地往自己院中去。
打水的小厮木栓儿拎着空桶自浴房出来,正碰着在外院洒扫的芳姐儿,他讨好笑着,找她要了一方帕子擦汗。
“宵公子可还好?”芳姐儿担心地朝浴房一偏脸。
木栓儿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看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
“他一回来便叫水沐浴,况且”他撇着手凑到芳姐儿耳边,压了声音,“除了颈子上那一道伤,我隐约瞅见他身上啧啧,指甲印儿,还有吸出来的印子!”
芳姐儿不是个不知事的,他说这些话她自是明白所指为何,脸上白了一白,“你可别瞎说!”
木栓儿央求地拱一拱手,“这事儿我只跟你说,你可别传给别人!但那印儿我是亲眼见的,错不了!况且宵公子长那副样子,你说该不该当真?”
芳姐儿面上愁着,与他对了几番眼色,心里发沉。木栓儿不是在乱嚼舌根,宵公子这回,竟真是让人污了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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