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上!不能一个个上!他单打独斗强,还能打得过我——”
话音未落,旁边的人猝不及防地被淋了一头,惊慌地逃开,才发现他脖颈间插着一枚薄如蝉翼的利刃。
死亡是最好的震慑。
众人慢慢往后退去,只有几人仍不死心,给对方使了眼色后,腾空而起,双手成爪朝影三腰间的红药子抓去。
一杆长枪凌空出现,横扫着砸下。两人喷出鲜血,重摔在地。他们最后看到的,便是刺入心口的软剑。
敬平和丁酉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属下来迟,请少阁主恕罪。”
陆展清将内力全数灌进无痕,虚空一挥,石墙轰然倒下,垒起了一道壁垒:“过此界者,杀。”
敬平和丁酉没见过陆展清持剑,也甚少见他这般衣衫染血,冷厉愠怒的样子。心下俱是一紧,恭敬地应下。
陆展清立刻低头,看着怀里毫无反应的人,神色一僵。
“影三。”
好一会儿,陆展清发抖的手才抚过他的头发,来到他的颈侧。
微弱的跳动救下了陆展清那颗恐惧无望的心。
影三这般伤重,一般医师定是束手无策。
除了精通疗愈,接近半仙的落云子,没人能救他的影三。
他攥着影三腰间怎么都弄不掉的红药子,抱起人就往落霞派而去。
风雪呜咽,长夜看不到尽头。
回到落霞派时,轻功施展到极致的陆展清再无半分内力,他脸色发白,形容憔悴,只抱着影三的那只手,稳如磐石。
怀中人没有任何温度,陆展清想也不想地扯开自己的外袍,裹住影三,自己只着单薄的里衣,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高不见尽头的山路上。
落云子的院落在山顶,名为落霞院。高处不胜寒,今晚才下的新雪,已经在院中铺了一层。风大雪茫,把屋内的烛火吹得摇晃不已。
山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被霜雪覆盖的身影。
陆展清抱着影三,敲开了落云子的门,一把跪了下去。
凌乱不堪的黑发上到处都是雪融后的水渍,陆展清跪在雪地里,积雪漫过大腿,带来刺骨的寒意。
“前辈,求您,救影三一命。”
落云子被两人狼狈的模样一惊,连忙去扶陆展清,道:“怎么伤得这样重,快,抱去偏房,我来看看。”
他伸手欲抢过被牢牢护在怀里的影三。
陆展清的体力和情绪都到了极限,他警惕地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又意识到只有把影三交出去才有一线生机时,忽然语带哽咽,重重地磕了头。
“若是晚辈有任何得罪失礼之处,请前辈算我头上,无论什么,晚辈一并受下。”
他将怀里的影三紧了又紧,用脸颊摩挲着那张惨白冰冷的面容。
他半分也不敢赌。
额头埋进积雪,陆展清一磕不起,痛苦道:“求您不要伤害他——”
无法亲自替影三疗伤的陆展清头一回痛恨自己的无用。
他收起所有的尖锐与意气,向神佛低头,向天地讨饶,向他的影子臣服。
“我、我只有影三了。”
落云子心头一痛,眼眶湿润。
今夜格外的长,格外的煎熬。
偏房清幽宁静,布置简洁,撒了合欢子和沉香的香炉里氤氲着香气。
落云子双手成掌,抵着影三的后背,荧蓝色的光圈将影三包围。
半晌,落云子紧皱眉头,道:“他伤势太重了,除了数十处的严重外伤外,右手食、中二指也被生生拗断,还有,胳膊也……”
落云子收住了话,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吸入了过多的露华香,恐心神遭受侵染。”
陆展清滞涩又机械地重复道:“露华香?”
“露华香是顶级幻药。吸入者会四肢发软无力,内力运转受制。这些跟普通的迷药没什么区别,可露华香最致命的地方就在于会放大中毒者最深刻的负面情绪。”
“倘若占主导的情绪是害怕或恐惧……”
窗外的风雪似乎逐渐大了起来,呼啸的风不断地拍着窗棂。
“恐惧本就因心神脆弱而起,根本无法抵挡。以往我所见,中了此香的人都会在幻梦中因过度惊惧,心神错乱,疯癫不已。”
落云子看着陆展清衰败颓唐的神色,不忍再言。
“他中毒太深,不出一个时辰,必会发作。我去给他煮一些定心安神的药,尽人事吧。”
房门被风猛地关上,涌入的风雪瞬间熄灭了烛火,只剩一片死寂与黑暗。
陆展清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久,久到房间的温度都慢慢冷了下去,才走到桌前,重新点亮了烛火。
他秉着烛台,放到最靠近床头的位置。
他的影三怕黑,不能没有光。
明亮烛晕里,陆展清看到无力垂在被褥上的右手,仍死死地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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