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了。
你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不会再不识趣地来找你了。
我先走了, 不用说再见,因为大概率是不会再见了。
大概率是不会再见了。
我是低头说完这句话的, 说完之后, 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我走得很快, 齐康也没有叫住我,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像偶像剧一样的情节。
我当时的确是认为,那会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然而回到平城之后, 那一幕竟然成了我反复在睡梦中、在清醒时重现的情景。
齐康当时说的每一句话, 做出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在长年累月的“重温”中,愈发记忆深刻。
我开始后悔, 后悔那时没有抬起头,看一看齐康的表情,也后悔那时没有说几句“体面”的话语。
然而在最初的几年之后, 随着年龄渐长,我也会生出许多疑惑来——纵使要拒绝我, 齐康也没必要说得如此绝情,我和他, 总归是极好的朋友,不是么?
再后来,又过了很多年,我和齐康终于重逢,有好几次,我想问清楚当年他为什么拒绝我,话到了嘴边,却总是说不出。
即使从齐康的口中得知他过往也是喜欢我的、当年的拒绝是出于不连累我的原因,我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看到了这封信。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许皓然,我从来都没敢奢望过,你会回来找我。”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过了?有多久没有交谈过了?”
“我甚至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但我还是会想起你,明知道不应该,还是会想起你。”
“我在前段时间找了个小时工,就在我们常去的那家牛肉店里,每一天都能看到过来吃面条的学生,我看到熟悉的校服,总会想起你。”
“你以前个子不高,总爱抬头看人,后来个子长高了,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但你看向我的时候,会微微低下头。”
“你长得很好看,五官深邃,浓眉大眼,肩膀也很宽,头发又密又硬,耳垂和嘴唇都薄,你还总说自己是个薄情相。”
“你不爱笑,做事很执拗,读书的时候,有个老师当着全班的同学骂你成绩差、没出息,以后考不上大学、只能当一辈子的窝囊废,你气红了眼,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你什么都没有说,但发狠读书,我好多次在睡梦中醒来,发现你并没有在床上,披着衣服出门,才发现你坐在楼梯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挑灯夜读。”
“你用成绩回应了所有曾经看不起的你,你高考时考得很好,我真的替你高兴。”
“我希望你过得幸福,也希望你能获得成功,你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不该留在宁县,也不该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绊住手脚。”
“今天我看到了你,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
“有时候日子过得太难的时候,我也会产生类似的错觉,会看到你在我眼前,但是一走进,你就消失了。”
“我大抵是有些精神上的疾病的,但没钱治病,也不想治疗。”
“我甚至期盼着能多看你几眼。”
“但如果是错觉的话,我的工友不会也看到你的。”
“他们对我说,你看,那里站着一个很好看的后生。”
“于是我便知晓了,你是真实存在的。”
“从平城到宁县,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现在不是假期,你大抵是请了假连夜赶回来的。”
“你总说你是薄情相,但你却是个厚道人。”
“纵使为了我这个‘自甘堕落’的曾经的友人,你依旧愿意千里迢迢,来见我一眼。”
“在走向你的几分钟里,我一直在想,你来是要做什么的么?或许,你也只是突然很想我,想来见见我。”
“你与我不同,我总是犹豫再三、顾前顾后,而你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候齐媛媛惹了祸,我几乎被逼到了绝路,是你当机立断,选择向上求助,解决了我家的困境。”
“然而,我所处的困局,并不是能够靠你的智慧和机敏解决的,宁县已经陷进了一个我,不能再陷进一个你。”
“当我站到你面前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你应该是来告白的。”
“许皓然,相识二十载,我了解你,胜过了解我自己。”
“这封信,绝无可能再落在你的手中,我倒也可以说几句真心的话语。”
“我与你同室而居、毗邻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一起,怎么会不知晓你对我起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那时候,我们都在忙于高考,不点破它,对你对我而言都好。”
“后来,出了那些事,我便觉得,你我之间,再无甚么可能。”
“我已然配不上你了。”
“你磕磕巴巴地对我说出‘我爱你’。”
“这其实也是我年少时候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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