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她烧好了热水,去里屋取汤婆,还没找到,就听见外面孩子哇哇的哭泣声,她急忙出来一看,竟是女儿冷极了,顺着热气踩着木凳往灶上爬,掉进沸水里了。
她顾不得那么多,径直伸手进沸水里抱孩子出来,但是已经晚了,身上被烫得通红,一块完好的地方都没有,芸香的手臂上也布满了水泡。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邻里乡亲,有人去叫了聂远录回来,他被芸香送到附近一个穷秀才那里念书。烫成那个样子,自然得去请大夫,可知道他们拿不出钱,没有大夫愿意问诊,聂远录四次打探,寻到聂府去,却被守门的家丁一脚踹了出来。
他记得书上看见过铜钱草可以治烫伤,便去结了冰的泥地上挖,指甲盖都翻了,捣成浆给妹妹满身敷上,也还是没有留住她。
那孩子起先一直哭,渐渐地声音低下去,像只耗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然后再也没有出声,她死在了自己三岁那年的冬夜。
芸香自那以后神智就有些不清了,不认识人,手上的烫伤又没有治好,伤处反反复复地化脓。体己钱早用得七零八落,原先她还能做些女红,这样一来,所有的担子都压到了聂远录的身上。芸香原来的小姐妹同情他们娘俩,和老鸨说了情,让聂远录去做些杂役,勉强可以糊口……
也就是在那里,聂远录捡到了她,给了她聂岚的名字。
聂岚在聂家的日子过得很平淡,聂远录每日天不亮就要出门做工,很晚才回来,又就着昏暗的烛火看书,并不太与她说话。
她每日就浣衣做饭,若是芸香发疯便去哄她,又和邻家的妇人学点针线活,收了别人的破衣裳洗洗补补。
她第一次把赚来的铜板给聂远录的时候,他愣了没接。
“是洗衣服的钱。”聂岚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给我做什么?”
“给哥哥用。”聂岚不安地搓着手指,她想起聂远录那几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烂得不成样子的书,“哥哥买书看。”
“我这样的人,原本是不配读书的。”聂远录嘲讽地笑了一声。
聂岚想说不是这样,她见过聂远录写在泥地上的字,虽然不认得,但比村头秀才写的还好看,但她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聂远录把铜钱又还给她一枚,“自己买糖吃吧。”
日子久了,她有时候会忘了自己是谁,好像她生下来就是聂岚,和神智不清的母亲,还有哥哥一起生活,年复一年,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直到那天,有人扣开了小院的门,说他们的好日子到了,聂大人要接他们回聂府。她以为聂远录不会愿意,可他却没有分毫犹豫,收拾了不多的行李,便上了马车。只是看着她迟疑了片刻,到最后也还是带上了她。
“你不要漏了马脚。”聂远录道。
“我们为什么要去?”聂岚问,她害怕,她宁愿过贫寒而安定的日子。
“为什么?”聂远录讽刺地一笑,伸手摸了下她衣服上的补丁,“我不想一直过这样的苦日子,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去了聂府,聂岚才知道,那位聂夫人的父亲去岁就不在了,现在她也去世了,娘家的兄弟也不好再管姐夫家的事,聂大人得意之余,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便把他们接了回来。但这也许并不是真的有多少的情分在,对聂晔来说,这大概是一种证据,证明他扬眉吐气,不必再看人脸色行事。否则他不会完全不关心他们这些年的处境,不知道站在面前的并不是当年那个女婴,也不会在看到芸香时流露出那样厌恶的神情。
回聂府以后的日子,比原来好了不少,至少不用为了果腹发愁,只是聂岚见到聂远录的时间越来越少。聂晔的正室为他留下了两个儿子,聂远录回了聂府,其实也并不受重视,所以他就想尽办法让聂晔注意到自己,聂晔随口夸一句字不错,他便愈发在书法上尽心,偶然提的一本书,他也要找出来逐字研读,若是聂晔身体不适,他更是日夜侍疾,半分也不敢含糊。有些事情,聂岚并未亲眼所见,只是听别人提起。但她偶尔在聂府看见他,觉得他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同了。
聂远录的努力,渐渐有了成效,聂晔替他谋了个金吾卫的差事,也开始着手安排他的婚事。
媒人上门议亲的头一天,聂岚着了凉,喝了药睡得昏昏沉沉,等下午清醒些了,才知道出了事。
芸香一直住在后院,由两个侍女看着,那天兴许是侍女犯了懒,一个不留意,让她跑到了前厅去。彼时,聂远录父子连着媒人正在厅上,她忽地跑进去,扯着聂远录的衣袖闹个不停。议亲的那户人家,原本只知道聂远录并非嫡出,其余的,都被聂晔含糊了过去,如今见到这般情状,才知聂远录不仅生母尚在,且疯癫丑陋,当下便打了退堂鼓。
聂岚换了衣裳赶到时正听见聂晔责骂他,说到最后倒是叹了口气,“我倒是有心替你铺路,只是你有这么个娘……”
聂晔摇着头走出来,聂岚低声叫了声爹。等他走了,才进去看聂远录,他跪得笔直,回头看她一眼,眼神空洞。
过了几日,那家便来了人,原本也没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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