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珝轻叹。
这世上对他好的人数不胜数,但大多?人对他的好都是有所图谋,想要谋取些什么。
只有她,他知道,她纵使有所求,也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她那样澄澈,只想活着而?已。
但她对他的好,只怕早就远远超出?了她的本心,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是对朕好,但朕喜欢上她,才不是因为这些。”
燕珝弯了弯指尖,将她的手握紧。
面对面地这样说?话?,将自己多?年来都未曾告诉过阿枝的话?都说?出?来,这样奇异的感觉,竟然让他有些着迷。
这些事情,他以?前总觉得难以?启齿。谁会将自己的喜欢,依恋统统说?出?来,生活又?不是话?本子,也不是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戏曲,时日过去,她总能感受到。
可燕珝后?来发现,他的阿枝,好像有点笨。
笨到根本不明白他的心意,也看?不透自己的内心。
那就只能说?出?来了,就当他为了她再迈出?一步。
“不知你?知不知晓,我?曾被废过太子之位,贬为庶人。”
燕珝的声音骤然低了些,这会儿他已然不是帝王,而?是一个向失忆妻子倾诉爱慕的普通男子。
他们就像世间千千万万对恩爱眷侣一般,拉着手躺在榻上,讲着从前的故事。
云烟摇摇头,又?点点头,“茶楼先生讲故事的时候好像听说?过一次,但更多?便?不知晓了。”
“当时情境艰难,我?一度想要寻死,不愿喝药,不愿治伤。”
“寻死?”云烟微愣,“陛下也有想寻死的时候么?”
“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过某些不好的想法,”燕珝道:“从前的我?不知什么是失败,打过胜仗,查处过贪官污吏,护佑过百姓。无论是好是坏,我?以?为我?都见过了。那时最大的烦恼和挫折应当就是,我?那母后?总是对我?不满意。”
“后?来也看?开些了,母后?一心都是她的母族,无论我?做得如何,她都不会在乎。只要我?还是太子,是日后?的帝王,能为母族带来长久的荣耀,便?够了。”
“我?便?也是如此想的,”燕珝回忆着往昔,“只是王家?倾覆以?后?,长久以?来的信念全然崩塌。自小学习的君子之道,帝王之术,什么权衡,父子之情,一夕之间全成了笑话?。”
“当时便?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这个世道无非也就这样了。就算活下来,日后?也在权力的纷争里起?伏,一辈子都没个清净,有什么好?”
云烟半晌没说?话?,听他这样讲,才犹豫道:“要硬说?……倒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活着肯定?比死了好,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若是还在,定?会让陛下先度过那阵子颓丧的时期。”
“看?陛下现在这般,便?知晓还是活着好许多?,”她道:“现在陛下掌握着天下,朝政清明,百姓安稳,其实之前的局面已经改变了吧。”
燕珝颔首,旋即一笑,“天下已然在我?掌中。”
不过短短一句,云烟也忍不住为他一笑。之前的什么气似乎都在话?语中消散,她都要忘了自己为什么生燕珝的气了。
旁的不论,起?码他是个好帝王,云烟认为。
“不过,当时……”
她想了想,“生死这类的大事,不应该在苦闷的时候决定?。”
燕珝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发顶,随着她的话?语,有些卷曲的发尾从肩头掉落下来。
漆黑的夜里,她的眸光似乎在散发着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你?能这般想,我?就放心了。”
燕珝闷闷一笑,继续道:“明昭皇后?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我?当时瞧不上她,觉得这样的世道她竟然还想活着,坚信她不会一辈子都如此,慢慢过,总能过上好日子,”男人轻嘲:“最终她还是证明了,我?是错的。”
“我?不上药,她便?扯着我?的衣裳,执拗地看?着我?,我?便?只能乖乖由她去。不喝药,她便?……”
燕珝一顿。
“便?如何?”
云烟正在兴头上,全神贯注着,被他突然的停顿像是吊着口气一般,上不去下不来。
“如何呀,你?说?呀?”
云烟推推他的手掌,换来燕珝的一握。
燕珝按住她在被窝里作乱的手,道:“无非就是那些。”
“哪些?”云烟忽地意识过来,“不会是像话?本中那样,嘴对嘴……”
“你?知道就行了。”
燕珝换上了严厉的声音,可语气却没半点威慑力。
云烟半点没被他吓到,只是笑。
“我?知道,知道了。”
她咯咯笑了几声,听着旁人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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