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六月没几天,a城就下了一场大雨,雨来得很急,早晨吃完饭就开始下,一直下到暮色四起,把一切都浇透了, 南湖庄园大铁门边上那墙仅存的蔷薇花儿被打得七零八落, 暗色的红落在泥地里, 被密密的雨丝打得轻颤。
池鸦没带伞,弯腰冒雨蹬着自行车一阵风似的卷进大门,没两秒又倒出来, 麻溜下车脱了外套拾了一堆尚且鲜嫩的花苞和花瓣儿,卷起来抱在怀里, 单手把着车头一溜烟儿蹬进去。
自行车飞快穿过林荫道,刹停在主楼门厅前。池鸦把车推到停车场遮雨棚底下停好,才一钻出来, 旁边法桐叶子上就坠下大颗的雨滴,不偏不倚砸进衣裳后领子, 冰得池鸦一哆嗦, 一手抱着外套一手举在额前挡着扑脸的雨, 闷头直往门厅里头冲。
三两步跨上台阶,池鸦钻进门,才喊了一声“张妈——”,紧跟着就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
“啊——”池鸦吓了一跳,手里一松,胡乱卷起的外套就一下散开,霎时间红艳艳的花瓣儿扑簌簌落了满地。
“我的花儿!”
他下意识蹲下去捡,捏着一朵花儿了才反应过来,懵懵地抬头,视线顺着面前一双笔挺修长的西装裤爬上去,对上顾怀章微微吃惊的目光。
“啊!”池鸦结结巴巴地,很不好意思,“是大、大哥啊……”
顾怀章也是才到家,才将将解开西服的扣子,就被池鸦冒冒失失的撞了满怀。他微微垂着头,蹙眉看他。池鸦蹲在他脚底下,一脸懵逼地仰起脸,一地艳红里那张脸显得格外昳丽莹白。
时隔数日,两个人又一次这么近距离相对,顾怀章心底某处微微一动,率先挪开了视线,皱眉看向自己鞋尖上落到的花瓣。
花瓣带着水,沾到漆黑锃亮的皮鞋尖上,猩红配着深黑,分外扎眼。
“这是什么?”
池鸦很笨地答:“是、是蔷薇花呀……”
顾怀章脸色有点不好看:“我有没有说过,不要让我在家里再看到花?”
池鸦愣了愣,迟钝地反应过来大伯哥的语气有点冲。
糟糕,大伯哥又又又——生气了!
他一下有点条件反射的慌张,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这就、这就捡!”
他立马低下头,匆匆忙忙地捡花瓣,脑袋上一头短发乌黑凌乱,翘起来的发尖儿上还挑着雨珠子,一晃两晃,就一下滚落下去摔在满头乱毛里,消失不见了。
顾怀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一时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就这样站着,没有退开。
花瓣散落太开,池鸦怕踩到,毫无形象地趴在地板上伸手去够摔到远处的花苞,被雨浇湿透的衬衫贴在肩胛上,隐隐透出朦胧的肉色,屁股跟着翘起来,窄窄的牛仔裤腿里伸出来的那截脚踝绷起脆弱的线条,很白。
肩膀无意蹭到男人笔挺的一尘不染的裤腿,池鸦下意识抬头看人。
顾怀章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池鸦愣了愣,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赶忙小心取下他裤脚上和鞋尖上沾到的花瓣,仰起脸朝他笑:“干、干净啦!”
——很像一只闯了祸的猫,在主人腿边蹭啊蹭,讨好似的喵喵叫。
顾怀章喉结动了动,瞥一眼他怀里宝贝似拢在怀里的花,冷冷批评:“下不为例。”
顿了顿,又补充:“下次要记得看路。”
别再冒冒失失的,乱往什么人的怀里撞。
容易被农夫拎着耳朵回家红烧吃。
池鸦自知理亏,一脸乖巧:“好哦。”
顾怀章听得又皱眉,但是忍住了没说话,转身大步走了,池鸦盯着被他踩扁的几朵花苞一脸肉疼,然而敢怒不敢言,只能幽怨地把手里从男人皮鞋上摘下来的花瓣一起丢过去。
这些就不能用了。
张妈在围裙上擦着手,终于从厨房里匆匆跑出来:“我正洗菜呢……怎么啦怎么啦?”
池鸦一手兜着衣服跪在地上捡花瓣,忙活得来不及抬头,叫:“张妈张妈,帮我拿个、拿个盆行不行?”
“这有什么行不行……啊呀,你这哪儿来的这么多花?”张妈惊呼,下一秒就压低了声音,“大少爷看见要训你的!”
这孩子,怎么总在大家长的高压线上反复横跳!不要命啦!
池鸦抱着一兜花瓣苦哈哈,翘起来的乱毛蔫嗒嗒地垂下去:“已经被训了……”
张妈有心可怜他,又忍不住笑,转身从厨房拿了个小盆子出来,蹲在他跟前一起捡花,嘀咕说:“男孩子家家的,怎么就这么爱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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