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得有多反感多厌恶另一个人,才会评价他“心术不正”。
池鸦紧张地蜷了蜷手指,脊背挺得笔直,看着秦玉泽把车停在了那扇雕花铁艺大门外。
池鸦看了看铁门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马路,心里一片茫然。
不接着开进去的吗……?
“我今天没开对车,就不进去招他老人家的眼了。”秦玉泽说着,打开了车锁就赶人,“快点下车下车,我得赶紧走。”
池鸦手心的冷汗又湿了几分。
不就是个玛莎拉蒂四座跑车吗,不就是喷了个骚包的亮橘色吗……至于吓得都不敢开进去叫那个人看见吗?至于吗?!
更可怕的是顾怀安竟然没反对,竟然没反对!!
那他大哥得是多古板到令人发指的一个人啊!
后车门被人呼地拉开,顾怀安冰凉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投来:“还等着我抱你?”
池鸦倏地回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框,心有戚戚地默默摇头,翘着一根瘸腿自己往外爬。
再叫这祖宗给他来那么一下,那他今天就不要进去了,干脆直接回医院重新躺着得了。
然而车厢狭窄,他除了腿肋骨上还有点伤,动作就很笨拙,顾怀安冷眼瞧着他磨磨蹭蹭地爬半天,终于不耐烦,探身进来直接把他又给打横抱起来。
池鸦反射性腿疼,赶紧拿手搁在门框和伤腿之间,没想到顾怀安这次却很小心,动作看似粗暴,却没再把他往车门上撞了。
秦玉泽把轮椅展开放好,看顾怀安把青年稳稳放上去,不由挑了下眉。
真奇怪。
好像从半月前这小结巴重新睁开眼开始,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奇怪。
别的不说,至少他们哥俩竟然会这么伺候这小结巴,就已经是惊世骇俗前所未闻了,说出去得惊掉那帮狐朋狗友的大牙。
结果眼见着小结巴好像一副适应良好的样子,刚刚在轮椅上坐稳当,就推开了顾怀安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很是迫不及待地转着轮椅去看花。
“……”秦玉泽轻轻骂了一声,“没心没肺。”
池鸦滚着轮椅来到雕花大门的一侧,目光在面前高高的铁艺栅栏上流连,那上面开了满墙的蔷薇,粉嫩嫩,花瓣重叠而繁复,在初夏晌午灿烂的阳光中美得靡艳而梦幻,花瓣上折射出濛濛的艳光,映亮了他黢黑纯净满是欣喜的眼睛。
身后不远处两个男人看了看他,又回头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复杂。
“……竟然把他弄到南湖来,”秦玉泽压低了声音,“老顾,你怎么想的。”
本来顾家那位对顾怀安跟个男人,还是被他认为心术不正的男人在一起就很不满了,结果转头顾怀安还把人给弄到跟前来。
这叫谁看,都是顾怀安对自家大哥、顾家现任家主明目张胆的挑衅好吧!
顾怀安说:“我就是想看着他,看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顺便要是姓池的莽莽撞撞自己作死,得罪了他哥,那事情无疑会简单很多。
秦玉泽看清他眼神里的狠色,心中微微一惊,随即想到自家这哥们到底有多憋屈时又叹了口气,拍拍死党的肩说:“老顾啊,真是苦了你了……”
“……”顾怀安皱眉拍开他的手,“滚滚滚,赶紧滚!”
秦玉泽嘻嘻笑了一声,看了眼腕表就瞪起眼,反过来赶人:“赶紧走赶紧走,快到饭点了!”
顾家大哥的规矩严得离谱,食不言寝不语是最基本的,除此以外到了饭点人还没上桌,那这顿也就不用吃了,差一分钟都不行,任你是天王老子也得老老实实饿肚子。
顾怀安皱了皱眉,虽然已经从国外回来了几年,但还是不大能适应这种苛刻到变态的规矩,可谁叫制定规则的人是自家长兄,是……谁都惹不起也万万不敢惹的人。
秦玉泽嚷嚷着肚子饿,钻进车子里溜了,顾怀安回过头,瞥一眼不远处还在痴迷看花的池鸦。
那样单薄瘦小的一个人,穿着旧t恤和宽松的长裤,正仰头靠在椅背里,下颌到锁骨处拉抻出一段秀丽精致的线条,圆圆的猫眼里透出迷醉的神色,细白纤巧的手指还在轮椅扶手上愉快地打节拍。
这显然不该是一个向来死人一样厌恶一切艳丽颜色的人看到鲜花时会有的反应。
顾怀安眼神微微闪了闪,终于对面前这个发生莫名变化的青年起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池鸦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繁盛的蔷薇花了。
他以前是很乐于侍弄一些花花草草的,那些极力生长、怒放后又枯萎败谢的生命总能给他无尽的灵感和激情。他的指尖在扶手上跳跃,心尖上久违地发痒——那是缪斯到访的悸动。
他想念他的琴了。
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他还会不会有机会重新拿起他的琴。
……唉。池鸦回归现实,有点沮丧地叹口气。
不管怎样,至少得先好好地活下去吧。
正感慨万千,某人又来催命了。顾怀安语气很差地叫他:“看什么看,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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