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边信号不太好哦。”
“可能……电梯……”
尤雪珍叹口气,想挂掉电话了:“没事,你先送完吧!”
“等等。”电梯叮咚一声,“我马上就送完了。”
他似乎正在楼道里走,脚步声踢踢踏踏,以及她的脚步声,两个人重叠在一起。
他问:“你在哪里?”
尤雪珍本想打个哈哈,但觉得有必要跟他报告,还是诚实地说出口:“我在采纳你的建议。”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创办电台的事吗?”
“对,所以先从打工挣钱开始,慢慢来嘛。”
“这么晚打工?”那头隐约又传来叩门的声音,开门,“您好,您的餐。”,关门。他的声音重新回到她这里,“在哪里打工?这个时间是便利店吗?”
尤雪珍静静等着他把餐送到,听到他再次问,突然生出一点小得意,回答他:“你绝对猜不到的地方。”
“那我猜对了有奖励吗?”
“你先猜对再说。”
“酒店?”
“不对!”
“机场?”
他走到电梯前,似乎在等电梯下去了,脚步声停止,只剩她的。
“不对,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投降:“嗯……猜不到。”
“哼哼。”叮咚,他那边电梯开门了,尤雪珍随之报出答案,“——殡仪馆。”
对面一愣:“殡仪馆?哪个?”
尤雪珍报出名字,那头出现短暂的沉默,他才说:“山上那个永安殡仪馆?”
“这个你倒是猜准了。”
他语带不解:“怎么想到去殡仪馆?”
“因为薪水高啊,诶,现在你那边电梯信号变好了。”
刚说完,就听见他重新响起来的脚步声。
“不对,你没坐电梯下去吗?”
“嗯。”他像是走入了楼道间,说话的声音比刚才空旷,“电梯会断讯号。”
“断讯号就断啊。”
“那你会害怕吧。”他的语气像一片云,飘过来,托住她,“走楼梯你就不用等,我们可以一直说话。”
尤雪珍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她的鼻子突然好酸,也突然讲不出话。只剩那边他下楼梯的声音很长、很慢地盘旋。
她翕动鼻子,故意夸大嗓门掩盖冲上喉咙的莫名其妙的酸涩。
“我没有怕。”
“好……”他笑,“是我害怕,这个公寓很吓人。”
她轻轻嘘声:“那你胆子好小。”
他嗯声:“所以你要陪我说话。”
“好吧……”她顿了顿,“你这样走下来不累吗……”
“不累,才几层。”
“这样啊。”
过去很久,她已经看见殡仪馆的大门,听筒里,孟仕龙下楼梯的脚步声却还没停。
他将手机夹在耳间,不错过任何一点声音,一边脱下冒汗的外套。
有人走进大楼回家,刚才一直停在孟仕龙按下楼层的电梯终于缓缓从高空下行。
16层、15层……
第38章
在殡仪馆兼职的第一个夜晚, 尤雪珍就遇上明天预定的一出白事。
她和前半夜的人交接工作,被交代后半夜需要布置灵堂,并且要辅助其他仪容师帮忙化妆,主要是递递工具之类的杂事。虽然不需要真的接触到遗体, 但直面是必不可少的。
遗体的家属环绕在堂内守夜, 低低的啜泣声, 安抚的对话声, 从这头到那头的脚步声。
唯独灵堂中央是安静的。
另一个专业的仪容师正在着手替遗体上妆, 尤雪珍呆在一边听候指令,不敢多看遗体一眼——那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穿着一丝不苟的中山装,布鞋,戴帽,像只是睡觉忘记脱去了衣服。
空气里塞满了滂沱的情绪,尤雪珍不断递着化妆品, 经手的感觉仿佛举着千斤的重物, 很吃力。
整个过程下来, 天快亮了。遗体整容完毕, 仪容师嘱咐尤雪珍把东西收拾好。她点点头,逐个把那些用来处理遗体的器具和化妆品都清洁完毕再收纳进箱。
化妆刷、海绵、粉底、腮红、口红、眉笔……这些看上去和平常并无二致的化妆用品,她使用它们的时候,只当作变美的手段, 出去游玩,和朋友聚会,参加一些重要的场合。它代表的是光鲜和亮丽。
但在这个夜晚, 尤雪珍触碰着那些过于鲜艳的色号,心头震动。
它们粉饰在沉睡的皮肤上, 底色是静默的,那些凝视这些化妆品堆积起来的面孔的人,眼里都会蓄满泪水。所有的美与丑都被粉碎,剩下的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告别。
尤雪珍扣好箱子,又看了一眼已经非常得体的遗体,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恐惧。
她想起了一些别的。
告别爷爷的那一天,他也这么躺在黑色的棺木中央,两边铺满花,爷爷脸部的皮肤竟和花朵别无二致,柔软,惨白,平静。平静到任她怎么声嘶力竭,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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