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十大世家,其家主并未收到邀请,只有他们族中的大儒拿到请柬,带了最看重的族中子弟进宫。
世家们虽然觉得万分憋屈,但是自从夫子改造计划以来,他们的地位一落千丈,在天寒地冻的漫长时光里饱受饥饿和寒冷,他们无法自控地学会了妥协,向这个新皇朝妥协。
参加暴发户皇帝的宴会,在世家那里,也就变得抢手起来。
可惜,并非是人人都可以去的。
博陵崔氏派去的后辈,几经斟酌,最终选定了萧遥的亲兄长,崔家二郎。
在出发前,族老再三叮嘱崔二郎:“不必谄媚,也不必多话,不卑不亢即可。若陛下认可你,你不可得意忘形,若陛下厌恶你,你不可表露不悦。”
崔二郎是热衷于做官的,可是这几个月,足够让他认清楚,他想要走上仕途有多困难,因此听了叮嘱,不住地点头。
雪落下来,天地间到处一片白色。
崔大老爷夫妇目送崔二郎跟随族中大儒坐上马车驶向宫中,都没有说话,站了许久,目光下意识看向皇城的方向。
在漫天雪花里,皇城方向投出淡淡的光芒,不难想象那里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往日世家们最常做的事便是聚在一起吃酒赏花作诗,因这种应酬太多,他们有时懒得去,宁愿进入山林,于山水中感悟自然抒发心中的感怀。
可是如今,他们想去,也没有资格去了。
崔家已经衰落,虽然族中有三个大儒,都在国子监,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夫子,可是束脩并不算多,他们要交所住宅院的租子,要吃饭,要穿衣,还要置办一些炭,更要聘几个长短工,每个月根本没有多少节余,莫说去参加宴会了,便是出去吃一顿饭也是要盘算好些时日才决定吃不吃的。
到了上元节,萧遥领近臣到城中的高楼上灯笼,崔大老爷夫妇在楼下抬头去看,见彼此云泥之别,萧遥站在高楼上,而他们瑟瑟发抖地站在楼下仰望。
那一刻,萧大老爷夫妇泪如雨下,再也待不下去了,互相搀扶着,急匆匆地赶回宅子里,互相看着彼此的泪眼,心里同时涌上无比的悔恨。
崔家本可有大好前程,可惜,就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便什么都没有了。
崔四郎目送父母离开,一颗心也揪做一团,便不再看花灯,转而在街道上胡乱逛起来。
想起萧遥被百官簇拥着的繁华,再思及崔家的门庭冷落,崔四郎心里难受,专挑冷清处行去。
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他忽然听到女郎的痛叫声,忙抬头看过去。
这一看,他顿时呆住了。
不远处,唐三郎正对着一个女郎拳打脚踢。
崔四郎吃了一惊,忙上前拦下唐三郎:“你不是死了么?”
唐三郎大惊,当下就想要走,待瞧见是崔四郎,便松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被过继出去了,并不是死了。”
崔四郎听了略一思索,便知唐三郎这是怕被萧遥知道他还活着,所以才弄一出李代桃僵的。
不过,这是唐三郎的秘密,他也不适合细究,当下便问:“你为何要欺负一个弱女子?”
“我何曾欺负弱女子了?她是我的婆娘,成日里搔首弄姿,跟那些野男人眉来眼去,我打她怎么了?我只嫌打得轻了。”唐三郎说完,见四周来往的人多了,生怕被人认出,便低声说道,“崔四,我便先回去了,我在此的事,还望你保守秘密。”
崔四郎见唐三郎说完,粗鲁地揪起被打得跌坐在地上的女郎急匆匆离去,那女郎跌跌撞撞的,几乎被他拖着走,不由得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当初他厌恶萧遥,便和卢家、郑家和李家的儿郎一起,制定将萧遥许配给唐三郎的计划。
如果萧遥嫁给唐三郎,以她的姿容,更会被唐三郎怀疑和毫不留情地殴打的罢?
崔四郎一直觉得萧遥绝情和冷酷,可是此刻想象到萧遥被打,他的心情也不免有几分沉重。
唐三郎耐不住寂寞出去被崔四郎撞见,到底有些担心,很是小心了几日,但几日后,见无人来缉拿自己,便放了心,仍旧出去瞎逛。
可惜他只逛了一日,便被官差瞧见和拿下,再翻出他多次虐待妻妾的证据,刑部直接给判了个死刑。
而唐家包庇唐三郎,李代桃僵帮唐三郎避祸,也被狠狠地罚了一大笔钱。
唐三郎怕被抓去,是跟家里人提起过遇见崔四郎一事的,这次被拿走,唐家人不免怀疑是崔四暗中举报的,恼怒之下,唐夫人悄悄雇了人,等着崔四郎出门时,派人去刺杀崔四郎。
崔四郎还算命大,人没死,但是断了一条腿。
得知断了腿,再无入朝为官的可能,醒过来的崔四郎万念俱灰,彻底失去了精气神,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
萧遥知道崔四郎的事,但她已经不将这样的人放在心上了,听过便算,更关注自己的政治抱负施展得如何,加上发现怀孕了,她再无多余的精力管其他。
一年后,萧遥生下一个小娘子,当日,她便立小娘子为皇太女,并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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