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他们近半年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同坐。
“你还记得1912年游西山的事吗。那年邱大州仍妄想称帝, 于是邀请了一众社会名流在西山赏景。” 王景道。
舒瑾城仔细回想了一下,1912年,她才八岁, 那时候每天都有许多好玩的事等着她做, 这件事隐约记得, 却并不十分清晰。
“那一年我生父在洋人和邱大州的要求下,将原来的西征军总司令押送上京, 顺便从木喀接回了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带着我一起来到了北平。”
王景薄唇微勾:“那时候我一句汉语也不会说, 骤然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便经常一整天沉着脸一言不发,是一个所有人都厌恶的孩子,包括王群铮。”
“游西山那天他嫌我丢人,踢了我一脚,让我滚开,于是我滚开了。结果又被我那好弟弟的奶妈和丫环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别的我都不记得了,唯记得她说了‘土匪堆里长大的瘸畜生’和‘串了秧的苗子’两句话。”
“知道为什么我记得这两句当时并不懂的汉话吗?” 王景看着舒瑾城,发出轻笑声:“因为那时候你恰好出来了,还只是头上扎两个小包的小丫头,就板起脸来装凶,把坏人都赶跑了。”
“我好像记起来一点了……” 舒瑾城睁大眼睛说。久远的事情仿佛拼图,在王景的叙述下一点点拼合起来。那天她似乎是拉着一个大哥哥的手,带着他看了西山的红叶,还到一个山崖边的亭子玩。别的都不记得了,就记得那哥哥的手有些粗,和拉小丫环叠翠还有自己大哥的感觉都不一样。
“你蹲在我身旁问我:‘你真是土匪堆里长大的?什么是串了秧的苗子?’”
“还有这回事?”舒瑾城有些吃惊,又抱歉地道:“对不起,我那时候小,并不知道这些话的轻重。”
“你那时候也跟我说了对不起,还低下头摸了摸我的伤口。” 王景笑了,回望着她,目光很温柔:“然后你躲开自己家的下人,带着我到外面玩了很久,还把自己最舍不得吃的糖给我了。”
两个人一个多小时后才被急得半死的下人找到,那天王景差点被王群铮打死。但这都并不需要说出来。
王景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那幽暗的荷塘中:“你还说,你叫舒瑾城,瑾是怀瑜握瑾的瑾,城是攻城略地的城。我都记得。我知道这很可笑,一件你早就忘记的事情,我却牢牢记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忘记。”
“不,这不可笑。” 舒瑾城心里蓦然一酸,她张了张口,末了也只是再重复了一次:“这一点也不可笑。”
“我同你说过的小时候马帮的事情,都是真的,没有骗你。赤松,也确实是我阿妈给我起的名字。” 王景道:“如果没有王群铮,我便不会离开果诺马帮,或许现在真就是登家锅庄一个最普通的翻译赤松,但是这样,你就不会再需要我了。”
“我承认,为了见你我用了心机,编造了身份,但我想帮你实现梦想这句话,从未作假。” 赤松望着舒瑾城,认真地说。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在见到你之前,我手上确是沾满血腥。但遇见你以后,下手的每一次我都掌握着分寸。许多人说我弑父杀弟……呵,我是很想杀了这两个无尽折磨我的人。但躺在床上的王群铮其实是被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亲手毒死的,就因为他害怕我成为西川都督以后,他不会有好下场。这样的人,我杀了他,也并不冤枉他。”
舒瑾城看着王景俊美却阴鹜的侧脸,这样一个人就坐在那里,一点点的剖析着自己,仿佛是要把所有的一切剥开,把一颗鲜血淋漓的真心捧到她面前。
心里很酸,很胀。她不是不想接住这颗心,可是经过两世的风雨,这样的感情,她还没有做好承受的准备。
“你为什么不澄清这些流言呢?” 舒瑾城轻声问。
“这本来也不是秘密,只是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罢了。” 王景无所谓地一笑:“除了你,我也不会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讲给别人听。”
我只是不想你真的以为,我是个没有人性的魔鬼罢了。王景在心中道。
原来事情一旦说开了,接下去也很容易,王景低头看着舒瑾城:“瑾城,和你一起经历一切的是我,赤松也是我,但我现在以王景的身份问你,你能够和我——”
“不必说了。” 舒瑾城忽然开口,她扭头不看王景,语气却恢复冷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这一生早已经立志将事业放在感情之前,对于感情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很感激你把这些话告诉我,我也,我也不讨厌你。但我想我们还是……” 还是什么?舒瑾城又说不下去,只是从板凳上起身道:“算了罢,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宿舍。”
“瑾城。” 王景突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舒瑾城挡住。舒瑾城抬头,他脸上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只是道:“我理解你的决定,但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试着打开你的心的机会。
舒瑾城抬头望他,不知该怎样回复。他不是张泽园,他也不是别的任何人,他是不同的。“我同你一起回宿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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