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了,自然没有别的想法,又不太有文化,只是觉得“美”这个字,放在眼前这女娃儿身上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舒小姐,你还是要多笑,你们年轻女娃儿,还是笑起来最巴适,最好看。” 老王说完这句,就呆呆地拎着菜去厨房了,都忘记要继续阻止舒瑾城去“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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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坐着一个脊背格外挺直的身影。
他左手拿着一张黑白毕业照片,右手把玩着一把羟刀。
照片上有许多高鼻深目的外国青年,他却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右下角。一个戴着博士帽的年轻华夏女子对着镜头微笑,面目清隽而模糊。
午后的阳光从安着彩色玻璃的木窗照进这座灰墙青瓦、中西合璧的大宅,将都督府主人深邃的轮廓衬托的更为棱角分明。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传说中心狠手黑,罔顾人伦的大魔头,竟然是一个如此英俊的男人。
陈副官就是在这时走入了院落。
如果说,外界的流言为王景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在他身边的陈副官才更明白,这个不过28岁的男人,有怎样鬼神莫测的心思,和雷霆万钧的手段。
他恩威并施,在谈笑间将西南最大的秘密社团袍哥会纳入手下。
他打通商路,让川滇之间的走廊再无土匪骚扰,让西南百姓这几年生活的悠闲富庶。
他威压北平军,支持金陵新政府,让中央将西川省长、西川都督的名号拱手奉上。
再想想王景当年是如何血洗了都督府,陈副官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的站队是正确的,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司令。” 陈副官脚后跟一磕,挺直腰杆,行了一个军礼。
“什么事?” 王景皱眉。这是王景的私人书房,没有重要的事,即使是副官也不能来打扰。
“司令,舒小姐来了。” 陈副官话音刚落,王景如鹰隼般的目光就压在了陈副官的肩上。
“她托我将名帖和一封信递交给您,我记得您的吩咐,让她在会客厅先等着了。”
“把名帖和信给我。” 陈副官惊讶地发现,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西南王,眼神里竟陡然有了热切和灼人的光。
他起身朝陈副官走来,带着从军者不容忽视的气势,几乎能让人忽略他微瘸的右腿。
一身军装越发显出西南王的阔背、窄腰、和长腿,也许真是血统混杂的原因,王景的身材比西南地区的寻常男子足足高出一个头。在王景制造的阴影里,矮了一个头的陈副官将名帖和信恭敬地递给了自己的司令。
王景端详着那张洁白的小卡片,“舒瑾城” 三个字就刻在上面。隔着两辈子的时光,竟然还能有那样光明的模样。
“我叫做舒瑾城。怀瑜握瑾的瑾,攻城略地的城。” 前世,白软可爱的小姑娘在西山漫天的红叶里对他笑着说。
12岁那年,他刚被所谓的父亲接回来,浑身散发着“蛮夷”的膻气,被所有人嘲笑贬低,被自己的“弟弟”肆意羞辱。
“杂种”、“肮脏”、“恶心”、“下贱”,是他最早学会的汉语。
可是,小小的舒瑾城却驱散了辱骂他的下人,和他并肩坐在地上聊天,又牵着他看遍了西山的景色。
那天晚上,他又一次被父亲狠狠鞭打责骂时,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没有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想着怎样将他千刀万剐。22岁前他忙着夺权,自顾不暇,自然没有资本去找她;等大局已定,舒瑾城又早已出国留学,后来嫁做人妇。
他顶着残暴的“西南王”名声,自觉没资格破坏她繁华幸福的人生,在金陵时也只是远远看她一眼。
后来日寇入侵,她远走海外,这一错过就是一生,再见面竟然是在伦敦墓园了。
她的墓地上站着低眉敛目的圣洁雕像,墓碑上用汉语刻着“这里长眠着一位天使”。风萧萧兮,黄色的银杏叶从枝头飘落,漫天的阴雨为他作悲声。
多年烽烟中的寻访,只落得替她敛骨的下场,即使以汉奸罪捉拿张泽园,又亲自枪毙了他,也不能泄他心头恨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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