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言尽,但满绣感同身受,不禁忿忿道:“薄情寡义,你爹忒不是东西了。”跟唐梅娘一样人。
李阿婆嘴里泛苦:“你这是要回洛河城?”
辛珊思没吭声,打着络子,其实她也不知要去向哪。
没等到答话,李阿婆也不在意,又倒了点药油在手心。满绣疼麻木了,两眼盯着姗娘灵巧的手。
屋内一阵静寂。辛珊思打好梅花络子,李阿婆也给满绣揉好脚了。她将药油放回屋里:“我去烧水,你们先洗洗。”
提到“洗”,辛珊思又难堪了,扯唇苦笑了下起身去屋外,将背篓里的布袋拎出来。之前逮的兔子还有口气在,她看向李阿婆:“我能用这个跟您换身衣服吗?不用很好,能穿便可。”
“我有衣服,你穿我的。”满绣在屋里喊。
李阿婆垂目望着兔子,迟迟才道:“你没带换洗衣裳?”
“带了粮。”辛珊思小声,脸上烧红。
叹了口气,李阿婆转身向西屋去,不多会拿出一只包袱:“绣丫娘落下两身,你身量与她差不多,将就着穿。”
辛珊思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世道普通百姓一年也扯不上两身衣裳,嘴张开许久最后只道了谢,双手接过包袱,两眼已湿润:“我遇上好人了。”
“你救了绣丫。”她不是对谁都这般,李阿婆弯身拎起兔子往后院。
屋里满绣有点不痛快,唐梅娘跑都跑了,奶做啥还留着她衣裳?
“姗娘,今晚先穿我的。你拿着的那两身,得好好洗洗。”
辛珊思抱紧包袱,笑盈满眶:“依你。”水烧好,她先帮满绣洗了头和澡,然后才捯饬自己。皂角水轻轻地揉搓发,泡了一会,冲干净头。坐进澡盆,按摩发胀的腿肚子。
堂屋,李阿婆拿起针线篓里的梅花络子细看。
坐在炕上绞发的满绣,忍不住夸:“打的比陈红霞都好,手也快,还不藏着掖着。”噘嘴气哼,她奶多少有点缺心眼。这几年家里往陈家送了多少好肉,想的是陈绣娘能教她点女红。
陈绣娘确实教了,但也只教了点缝补,人家闺女连打络子都避着她。裁剪还是她拆补时,自个摸索的。
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李阿婆才将络子放回针线篓里,出屋往后院,拿了两只猪腰子。
辛珊思洗好,又修剪了指甲,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放盆里抱到井边,洗了晾上。盆送回屋里,她去厨房帮忙。
晚上吃腰子汤,贴了饼子,又用油渣炒了把青菜。
饭后,李阿婆从盐卤里提了个劈开的猪头出来,清洗了两遍,浸在盆中。辛珊思将米倒在簸箕里,面打算交给满绣处理。
“成,我脚歇息一夜,明早应该就能下地了。家里还有油渣子,咱们割把韭菜合着拌馅,炕饼子吃。”
两不会过日子的凑一块去了。李阿婆嘴角勾了勾,绣丫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天黑了,屋里点了油灯。没什么事,辛珊思端了针线篓子坐到满绣身边:“你打络子是自己用,还是拿去卖?”
满绣脸红:“我倒是想挣这银子,但城里绣坊又不瞎。”帮着分线,“不过你打的这个好看又细致,绣坊肯定收。”
“梅花络子不难打,我教你。”辛珊思见她分线的手顿住,不禁抬眸问道:“怎么了?”
“没。”满绣弯唇:“你这便宜,我可不好占。”两身唐梅娘不要的衣裳,换人家手艺,她脸没那么大。
“你要有心学,我多教你几个样式。”辛珊思不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艺。
学,满绣当然想学了,但有些犹豫:“我身上褂子是自己做的。我奶为了我这手艺,四年里给前村陈绣娘送了得有两头猪。陈绣娘男人喜欢猪尾巴下酒,我奶就没卖过一根猪尾巴。”拿起梅花络子,“就你这个小物,送到绣庄,要卖五六文钱,去了两文丝线,可净得个三文。一天闲时打个几根,一个月也能攒下不少。”
学了四年女红,褂子上却连朵花都没。辛珊思懂满绣的意思了,玩笑道:“放心,我不用阿婆给我送猪。”
“你真要教我?”
“你不想学?”
凝眉想了会,满绣很诚恳地说:“那我给你敬杯茶。”
“倒也不用,”辛珊思笑言:“能学多少,看你自个能耐。”
李阿婆喂完了猪,又给老牛提了桶水,回到屋里见孙女眼盯着姗娘子的手在学打络子,心里骂起陈绣娘。
那个老娘们,一样收的徒弟,对钟夫子家姑娘殷殷勤勤,对她家绣丫却不耐烦得很,连着养出的闺女都捧高踩低。她家绣丫除了没爹娘没兄弟,旁的哪样不好?去耳房,把儿子在世时用的拐翻出来,擦擦干净。
这晚,辛珊思一人睡在西屋,一夜好眠。翌日天没亮她就醒了,赖了会床,听到外头有了动静,便爬起身。
厨房,李阿婆正烧水,见着姗娘子,手下往灶膛添柴的动作都慢了。
“阿婆早上好。”
“那边柜子里有毛刷,都是我自个做的,你拿一把用。”
“谢谢阿婆。”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