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有了身孕,姜昭原本接待官眷的事立刻停了下来,至于帮忙处理商路,和各方书信联络也去了大半的任务,每日只能有半日时间在案牍前。几位婢女也都各有喜色,有了借口来管教她的生活。
姜昭原本没有怀孕过,没有经验,看到宫人和生活上的变化,不由坐在矮榻上,细细思索起一件事情。
原来女人怀孕竟然会变得如此虚弱,不是身体上,而是地位上。
那些原本不敢和她大声说话的宫人现在似乎都要借着关心她的肚子来干涉她的行为举止来,以规劝的名义来控制她。
连齐闻和姜霞也以关心的名义让她不能继续从前的工作。
她其实很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这是她上辈子所实质体会过的感觉。没想到,还能更糟糕。
但姜昭一来性格不是会随意发脾气的人,二来,她不认为此刻发脾气对她有什么好处,或是能阻止这些人继续下去。
因为他们是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很难感同身受她的处境。
所以她只是坐在那里默不吭声,脸上褪去从前的忧郁天真,只剩下微微的严肃和思索。
不过就在她坐着的时候,突然有宫人说是良姬夫人来了,姜昭让人请她进来,她依然遵循礼仪对姜昭行礼。
姜昭点点头,请她上前来说话,良姬夫人便走近,在她矮榻边上坐下,和她闲话。
良姬面色关切,犹如长辈:“公主可有身体不适?”
姜昭捂住小腹的手用力:“隐隐腹痛。”
良姬夫人闻言不由长叹:“公主年纪尚小,不知道孕育之女对女人的负担,若是可以,我本以为你会晚些怀孕,如今于公主而言,不是恰当的时机啊。”
“恰当的时机?”
姜昭不由看她,又慢慢道:“夫人是说对身体的时机,还是说对其他事情的时机?”
良姬看她点破,反而微微松了口气似得,微笑道:“第一次见公主,予便以为公主聪慧过人,不输女大王。女大王要得天下,有公主的襄助,必然是如虎添翼。”
“辅国有幽州王在,岂敢僭越,阿姊只是奉王命行事,并无此意。”
事是那么个事,但话不能乱说。
良姬说的直白是投诚,她说了就是包藏祸心。
良姬微微一笑,连连点头:“唯,公主讲解透彻,是良姬失言。只是公主,既然此刻怀有身孕,可曾想到此事,产生的后果。”
姜昭娇颜一冷,颦眉微蹙,小腹又是丝丝坠痛。
看她似乎难受,良姬又连忙安慰道:“若是公主身体不适,予改日再来。”
“我无事。”
姜昭深吸口气:“夫人是想说,我怀孕了,可此刻是乱世,关心则乱,齐大郎君必然不敢离我太远,若是将诸事放缓,不利于大局。而阿姊……她肯定不愿意我继续在河内,毕竟河内离司州太近,若是兵乱,我必然首当其冲。此事,她只有两种决策,派兵驻守河内,或是攻打雍州,将河内与凉州相连,可以相顾。或许原本她就是这样的打算,可眼下,她今年之内也必须做出决策,不然,便是她不动,其他人也必然会看准这个时机去谋划。”
“公主……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
良姬夫人感叹着,又缓缓道:“我家郎君已然写信告知齐司徒,可司徒公没有回信,所以他又请我来说动公主,还请公主劝说女大王,至少今年之内,不要对雍州用兵,现在时机不到,猝然动乱,局势弹压,三王一致对外,女大王必遭反噬。只是这样一来……公主你的安危……”
刘礽仍然在锦都朝堂,他必然是看到了三王无法委托社稷,又看好齐闻和姜霞的其实占据了很好的条件,大义名分加上齐闻的天纵之资。未来可期。
但是……天下聪明人不止他一个,世事瞬息变化,便是姜昭这个重生之人也看不透。刘礽也不过是在保全宗族的立场上,想要以牺牲她来稳定局势。
不过,姜霞不在乎他的想法,她只是直到现在仍然在不解,她怎么会怀孕呢?
她一次次忍不住去想。
可想了又想,她终究在一片沉默之中回复良姬:“我暂时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不过,请转告刘公,若是必要时,我定然不会顾惜个人安危,饿殍遍地,父子相食的地狱不能重临人间,我定会全力劝阻女大王以大事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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