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上漫了一片。
方钰吓了一跳,同僚不能一起搓澡么?
沈延发觉自己失态,忙将茶盏扶起来,又叫外面的山茗来清理。
“我是说,你们是约好一起去的?你们那时候是一直在一起?”
“哦,那倒没有说起来还真巧,下官正在那趴着,突然听见有人叫下官,那人竟然是柳主事。您说巧不巧?”方钰憨笑道。
那浴堂里搓澡的地方有五六间,每间里两张榻。他那时特意选了个没人的房间,才刚搓了一会,就听见柳青叫他,还想翻起身来跟柳青打个招呼。结果柳青说不必了,他就在他后面这张床上,让他好好趴着。
“你确定那个是柳主事?不是旁人?”沈延死死扣着扶手,一双剑眉紧蹙着。
“是啊,就是柳主事。”
方钰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他和柳青还聊了会闲天,柳青嫌疼,没一会的功夫就出去了,说待会到大堂里等他。
等他穿好衣裳到了大堂,柳青又拉着他在那喝茶聊天。他们聊天聊忘了时辰,还是柳青突然发现时辰不早了,才匆匆忙忙拉着他出门回家。
“说起来,这浴堂的人也许下手重,您要是去的话,可以叫他们手轻些,”方钰想着沈延也打算去,就给他提个建议,“柳主事就一直喊疼来着。”
沈延静静地听着,额上的青筋已经跳了起来。
方钰见他一直没回应,微微探了身子瞧他,才发现他眉宇间仿佛凝了一团黑气。
“大人大人?您是哪里不适?”
沈延被他唤了几声,才稍有反应。
“我无妨,只是有些困倦,浴堂的事多谢方员外提醒时辰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扰,我让山茗送你回去,早些歇着吧。”他勉强舒展了双眉,往圈椅里靠了靠。
“呃,无妨无妨,那下官先告退了,大人也早些歇着。”
方钰赶紧起身。
所以沈大人大半夜的找他来就为了问点洗澡的事?
所以人啊,只要活着,什么事都能遇上。
方钰心里感慨万千。
沈延的书房里,灯芯渐长,屋内愈发昏暗起来。
沈延靠在椅背上,从未感到过如此疲惫。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微微叹了口气,原想阖上眼睛休憩片刻,可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全是柳青和那人的身影。
他当初为何觉得柳青与那人是同一人呢?
身段、神态、眼神、穿襦裙的背影、还有一些细小的习惯,还有他怀疑柳青在那间寺院里为他做的事。
其实说到底,这些并不算是坚如金石的证据,更像是一种感觉。
南京的那位老和尚劝他“从心之所向,随心而动”。
可若是到头来,心之所向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又当如何?
想想也可笑,他这个每日看证据的,到头来信的竟是直觉。
槅扇吱呀一响,一角樱粉色的裙子探进门来。
“少爷,夫人让奴婢给您送些银耳羹过来。”
说话这人和中身材,十五六岁上下,手里端着托盘,走起路来,步幅合宜、稳重大方。
虽是个丫鬟,那仪态竟也不逊于一般的闺秀。
沈延听见声音,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瞳孔不禁渐渐张大。
这人生了张鹅蛋脸,皮肤白净细腻,柳叶眉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一双大大的杏眼盈盈漾着水光。
再加上她这身海棠暗纹的襦裙、简单却温婉的平髻
昏暗的灯光下,若不仔细分辨,真好像是当年的那人立在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
沈延的眼中恢复了清明,目光锐利。
他这才明白为何母亲那日一定要他亲自见见她找的两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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