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缊白目送他们离去后,扭头望向身后的路。
小厮问:“老爷,为何拒绝容世子帮忙?”
宋缊白正义严辞:“容世子学业繁重,来接阿黎已是百忙抽空,我哪能再麻烦他?快去,回别院告诉夫人,就说就说马车坏路上了,别的一句莫多言。”
小厮一愣,茫然去了。
容辞没带阿黎回襄阳侯府,而是去了自己在京城御马巷的宅子。
这里是他的私人宅院,平日宴友、谈事皆在此。
宅子里吃住用器齐全,宛若一座精致府邸,后花园还有莲池假山。
睿王府盛蒙龙恩,圣上为彰显大度,每年对睿王府赏赐不断。金山银山、绫罗绸缎,皆数目不菲。
龙椅那位疑心重,若你低调行事,反倒以为你图谋不轨。是以,睿王府从不装低调,怎么奢华怎么来。
容辞平日出行,宝马香车,奴仆成群。其手上宅子产业无数,这还是明面上能查得着的。私底下,他自己谋划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
毕竟下的是一盘大棋,没点抗衡的本事怎么能行?
他将阿黎牵去暖阁,暖阁里有地龙。按理说已经三月是不必再烧地龙了的,但为防备阿黎随时过来,便日日烧着。
阿黎一进门,暖气袭来,她“哇”地打了个舒服的颤栗。
容辞瞧见了,眸子里溢出温柔。
他这人平日冷清惯了,鲜少笑。即便遇到好笑的,也只是在眼里露出点愉悦,表情不大显。
更别说温柔这种情绪。
丫鬟婢女们也只是在阿黎来时,才能瞧见他们的小主子展露这样一面。
众人心下再次感叹,容世子待阿黎果真是不同的。
阿黎任婢女解下狐裘,问:“容辞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跟爹爹在城外呀?”
容辞蹲下去:“我若说有千里眼,阿黎信不信?”
他身姿颀长,这么蹲着正好与阿黎持平,阿黎能清晰地瞧见他如琥珀般的眼睛。
阿黎毫不怀疑点头:“信,容辞哥哥本事最厉害啦!”
容辞在她心里无所不能,因此他说什么她都是信的。
小姑娘面庞稚嫩,大眼睛如鹿单纯,满目崇拜地望向你时,令人熨帖满足
容辞不禁想起上一世,她的阿黎也时常露出崇拜的眼神。
比如他帮她解开九连环,她就会高兴地说:“呀!夫君太厉害了!”
又比如他教她骑马,分明是简单的技巧,她却讚不绝口:“夫君太聪明了!”
她娇娇软软,乖乖巧巧,满心满眼皆是她崇拜的夫君。如此可人儿,他活了两世,却辜负了她的深情。
“容辞哥哥在想什么呀?”
阿黎软糯的声音拉回容辞的思绪,容辞摇头:“没什么。”
他说:“阿黎,你先在这玩会,我去办件事,傍晚回来同你用晚膳。”
阿黎问:“我不回家了?”
“不回了,我已派人去给你祖母说明。”
“嗯。”阿黎点头:“我在这等容辞哥哥回来。”
“乖!”容辞摸了摸她头髮。
大理寺地牢。
外头暴雨倾盆,地牢里潮湿寂静。昏暗的空间里还充斥着发霉、腐朽或排泄的臭味。
孟子维捂着鼻子,抱怨:“怎么关在这么个鬼地方,大理寺不至于穷得连个像样的地牢都没有吧?”
领路的牢役讪讪解释:“近日犯案的人多,其他地方关满了。”
他手提食盒,领着两人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座牢门前。
“状元郎,起了,你同乡来看你!”
这称呼十足的讽刺意味,连孟子维听了都嘴角抽抽。但牢房里,尹绍歆隻眉毛动了动。
他的家乡远在梁州,京城无亲无故,能有谁来看他?
“快起来,还给你带了吃的。”那牢役说:“你不是嫌这里的饭馊吗?呐,这就给你送了新鲜的来。”
尹绍歆睁开一隻迷糊的眼,却看不清楚。
牢役啧啧:“想不到你一个落魄状元郎竟还有人惦记。”
孟子维开口:“少啰嗦,放下东西,出去。”
牢役立即闭嘴,放下食盒,离开了。
大理寺地牢的牢役有多猖狂,尹绍歆是知晓的。不论你在外有多少关系或多少本事,进了这个地方,就得认他们做大爷。不然吃不饱穿不暖,还会时不时羞辱你。
他起初进来的两天还存着几分傲骨,后来被折了脊梁,连牢役在膳食里撒尿他也没了骂人的斗志。
曾经那些巴结他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今日来的这位又是谁?竟能令这里的牢役乖得跟孙子似的。
他缓缓坐起,打量适才说话的紫衣少年。约莫十五年纪,面容生得桀骜,看着是个不好相与的。
片刻,他视线又移向紫衣少年身边那位穿靛青锦袍的人,比之年纪更小,估计才十三岁。
可他身上的气势却比紫衣少年压迫,虽面色平静,但那份从容与运筹帷幄的镇定,令他猜出这位才是今日来看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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