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格外热闹,漆夏趴在窗户口,看见一帮人走进陈奶奶家里,手中无一例外拿着礼物。
陈西繁混在人堆里,高高的个子十分出挑,一眼就能辨认。
因为陈奶奶的儿孙们到访,漆兰静今天放假,她买菜带漆夏回自己家。
漆兰静一家老小住在东棉小区,距离白塔巷不到四公里。六层老房子没电梯,楼道暗沉贴满了小广告,就这样的条件,每个月房租还得八千多。
钥匙扭动,门打开的一瞬间,只听屋内吵吵闹闹。
“我就要看喜羊羊和灰太狼,就要看就要看——”
“看什么看,新闻联播快开始了。”
“戏曲频道今晚唱《智取威虎山》呢。”
……
客厅内挤着几个人正抢遥控,见门被打开齐齐望来。
漆兰静笑着说:“爸妈我回来了,这就是之前和你们提过的,我二哥的孩子夏夏。”说罢看向漆夏,示意她叫人。
漆夏很有眼力见,恭敬有礼,“姑父好,爷爷奶奶好,表弟表妹好。”
一大家子态度不冷不热,曹树伟淡淡嗯一声继续看电视,表弟曹蒙比漆夏小一岁,在京大附中上高一,表妹曹玉才上幼儿园,各自喊了一声表姐就跑去玩了。
漆兰静的婆婆催促,“既然回来了就去做饭,愣着干什么!”
漆兰静让漆夏看会电视,她拎着菜去厨房了。
这间七十多平的房子原本是三室一厅,后来牺牲一部分客厅和阳台空间做隔断,改成了四居室。这样一来客厅尤其狭窄,沙发上已经没有位置了。
漆夏打算去厨房帮忙,她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正巧撞见姑父曹树伟站在厨房门口和漆兰静说话。
“自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非得做好人接个烂摊子是吧?”
漆兰静低头洗菜,“那怎么办?我二哥走了孩子没人管,夏夏没成年总不能送福利院去吧。”
“你当初狠狠心全塞给你大哥不就成了?”
“大哥也难,家里两个女儿上中学,再加一个阿圆压力也不小。夏夏都来了,也不住家里,你少说两句。”
曹树伟抽烟,不耐烦的语气:“不住家里,那吃饭上学不得花钱啊?你那几万块工资够花吗?”
思及此,漆兰静叹气。她也时常问自己,每个月好几万的工资为什么不够花。
公婆不工作,丈夫开了家便利店但也挣不到几个钱,儿子的补习班女儿幼儿园的各项支出……都像一个会吞钱的无底洞。
漆兰静:“省省还是有的,你那便利店挣不到钱就关了,去找个班上。”
“你懂什么,谁创业没个困难的时候啊。”曹树伟抽完一支烟,说:“既然来了也不能吃白饭,以后家务和晚饭就让她做吧,省的再麻烦我妈。”
“你的心是黑的吗?她不住家里。”
“做完再回白塔巷,不就三四公里吗?你舍不得就趁早把她送走,非亲非故的我才不养!”
……
漆夏默默退回卫生间洗手,水流哗哗,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无力和疲惫席卷全身。
晚饭有六个菜,一大家子挤在客厅桌子上吃的。
吃完晚饭漆兰静要收拾,但曹玉缠着要她帮忙洗澡,漆夏主动说:“姑妈,我来洗碗吧。”
以前在乙洲岛,漆夏就经常做饭洗碗,她是长女,自然要多承担些。现在住进别人家里,漆夏能体谅姑妈的不容易,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
收拾完厨房,漆兰静和曹树伟还有话说,漆夏记得路就先回白塔巷。
她出来得急,没注意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夹雪。地上湿漉漉的,雨丝夹杂雪花,落在地上转瞬消失不见。
被风一吹漆夏才觉得冷,雨雪飘在脸上凉飕飕的。她没有带伞,小跑到车站搭上公交,头发和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停在白塔巷站。
从这里到白塔巷五十六号还有一段距离,雨雪未停,漆夏也顾不上冷不冷了,从车上下来一鼓作气往住处跑。
白塔巷每隔十米就有一盏路灯,巷子口有个派出所,走夜路从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跑了不到小半程,寂静的巷子里忽然有人叫她。
“戚夏?”
雨雪不大不小,刚好到迷人眼的程度。
漆夏停住脚步转身,这才发现几米开外,站了个人。只是她刚刚跑的急,没注意到。
陈西繁似乎在打电话,因为漆夏看见,他叫住自己后低声对着手机说了什么,然后把手机放进裤兜。
他撑伞走了过来,身上干干净净,白色鞋面上泥土都未沾一分。
与之相较,漆夏可以称得上狼狈。身上湿淋淋的,头发往下滴着水。
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漆夏顿觉窘迫,下意识想用袖子擦一把脸。然而下一秒,头顶细濛濛的雨雪突然停了。
黑色伞面倾斜,落在她的头顶。
陈西繁把伞递了过来,声音淡淡的,却叫人感觉里面掺杂着几分温柔。
“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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