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全都记起来了。
应芜颓然地放下抚摸他的手,靠在他肩上,目光悠远地看着阁中景物。
褚绥放开她,独自起身,应芜不知他要去哪里,她惊惧地追上他,颤抖地跪在地上。
褚绥停住脚步,回头问:“做什么?”
应芜的记忆紊乱,她不知现在是何时,她只记得看到他的背影,他就会离开她,所以她不愿。
她握住他的衣袍,紧紧地搂住他的腿,埋在他的衣物里哭泣。
褚绥长叹。
记得方一苏醒,她哄骗他此处是彼岸,她来陪他了,他岂是那样好骗的?
褚绥环顾四周,便猜到了大半,怀中苍列的心,又似乎告诉了他一切。苍列在心中留下了一丝神识,褚绥能够感应,尽管他没有说明殒命的原因。
存活数万载,见证多少兴衰,古今轮转,沧海桑田,世事转瞬成空。褚绥望着一片荒芜,心中怅惘,却也镇定自若。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处置应芜。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不足,所以向她讨要元丹,恢复体力。
应芜捏碎了二人的金丹,如何给他,但他说什么,她都愿意应,她答应他,会给他一颗新的金丹,只要他留在这里,陪伴着她。
应芜形削骨瘦,满眼渴求与癫狂,褚绥便劝说她与自己同归虚无,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若不杀她,便无法成事。
若要杀她,不能一击致命,必将激怒于她,届时再想动手,就该难上加难了。
褚绥不想利用彼此的情意,去算计他珍爱了一生的幼徒,醒来之后,他与应芜不断地争辩孰是孰非,争到最后,谁也无法将彼此说服,他们甚至开始争吵争执,就连褚绥都开始心烦意乱,怀疑这世间的道义究竟为何,这世上究竟何为对错。
应芜的罪,本该由他承担,他必将自损救世,可她在,他求死不成。
褚绥最终选择了静默。
他无法修行、无法行动,如同木偶一样受她监禁,褚绥一时想不出破局之法,只能静静打坐,用时间沉淀力量,以待时机。
应芜的状态大不如常,她似乎很容易忘事,但褚绥已经看不透这是否是她的伪装。因他不言不语,应芜开始用尽一切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她会跪在他身边摇晃他,请求他和自己说说话,哀求他能张开手臂抱抱她。褚绥未加理会。有时她会装病,褚绥上过两次当后便再不搭理,而后就是她故意将自己弄伤,企图得到他的怜爱。
她多幼稚,和幼年时并无差别,甚至更加恃宠而骄,更加不懂事。
褚绥确实心痛,可他还是未加理睬。
应芜的疯病似乎更重了,她整日的哭泣,跪到膝盖溃烂出血,褚绥听到哭声,一时心底酸涩,将她从地上抱到了怀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心软,而她总是能用这样的方式,逼他怜爱她。
褚绥叹息道:“你铸成大错,本该受罚。应芜,若你不领罚,为师确实无可奈何,今日便是为师最后一次同你言语,今日之后,便当吾已死。”
应芜抬眼,用布满泪水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她似乎已经不再是拥有魂灵的生命,而是某种残酷的存在,应芜让他陌生,而他对她,仍旧无计可施。
或许是一种退让,应芜允许他出了房门,但绝不允许他离开南山。
门外的景色如常,都是她精心保护的,包括那颗桂花树。
褚绥坐在树下,摊开棋面,老友的躯干垂下枝条,将他遮蔽,褚绥垂头望着棋盘上的落花,刚想下子,一只苍白的手便伸了过来。
她将白子落在了与老友不同的位置。
褚绥停下动作,静坐半晌,应芜还是离去了。
他在这里下棋,和那个死去的故友倾诉,却将她晾在一旁。
他多残忍啊。应芜就这样望着他,看他坐在桂花树下的背影,苍列似乎也在他身旁。
师姐师兄,聚在他的身侧,而他们不欢迎她的加入。
原来他们已经这样远了,原来她自始至终才是那个最孤独的存在。
她想起出世时,彼时的生父生母为躲避战乱,冒死将她藏在海渊,应芜痛苦不已,她不爱海水的清凉,火脉与水相冲,让她方一出生就要忍受着剧痛。
后来,父母离去,应芜化身火鸟,飞过无边的战火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却一无所获。这一路,她看到了争夺、屠杀、无尽的鲜血。应芜对这世间失望无比,她并未响应预言的号召,最终自焚,回到了海渊沉睡。
她习惯了海水带来的疼痛,直到褚绥将她庇护,她再也未曾痛过。
应芜想,她自始至终都是那个迷茫的、苦寻亲人的幼鸟,褚绥是她的幻想,她的亲人,而她存活在这世上,倘若不走既定的命运,她便什么都不是。
但她存在着,她存在着啊…应芜喊他:“爹爹,你看看阿芜。我在这啊…”
褚绥不应,应芜泪流满面,哀求道:“看看我,求求你…”
褚绥落子的手悬在半空,还是落了下去。
应芜的哀求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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