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地方。
原来此处亦有海渊。
应芜坐在悬崖峭壁之上,看着远处波涛汹涌,云雾蒸腾,如梦如幻。
她伸手,将银铃投入海中,一人一剑,静坐良久。
褚绥死后的两千年,应芜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睁开双眼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聆听他的心跳。
现如今,这世上只剩他了。
应芜偶尔也想过亲手杀了他,但望着他的面容,她不忍心。
她不知道自己错了吗?
她从动手的时候就知道了。
应芜觉得自己能承担这错,这罪恶,这折磨,可她好像高估了自己。
褚绥始终没有苏醒,让她麻木痛苦,她不断地叩问:“你为何不醒?”
她只是想让他再看看她啊。
可如今,她已经面目全非。
她究竟是谁?她从何而来,又还归往何处?
没有他,她无法确定自己的存在,她本该与他相伴而生,本该接替他的位置,这才是她的命。
破除命之后,她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应芜时常梦到苍列,梦到他幼年浸泡在水中,怯生生地望着她。
应芜蹲在地上,抚摸他的发,他却说:“阿芜,你悔过吧。”
应芜惊恐地收回手。
有时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少昊还是浮梦,她和苍列对饮,或者在他怀里看春花秋月,苍列紧紧抱着她,和她诉说着他对浮梦的情意,应芜怜惜地说:“二哥,我也爱你。”
可他却忽然道:“阿芜,你还未醒悟?”
应芜总是在噩梦中惊醒,睡着时,都是苍列低吟经卷的声音,几乎将她逼疯。
她想过回到过去,就如同她让自己遇到褚绥那样,可她做不到,她无法逆转世间,因为那时,她并不是天道。
应芜承受不住,跪在地上问苍列,“二哥,我究竟该如何赎罪,你才能放过我?”
苍列说:“让他去往生,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应芜醒来,看着褚绥静谧的面容,她伸出手,握住他的脖颈,却用不上一点力气。
她说:“二哥,我舍不得啊…”
她舍不得,舍不得师尊。
应芜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苍列无孔不入,她清楚,是他死在自己面前,她极端崩溃之下,让她的魂灵有了裂缝。苍列或许在她体内留下了什么,但应芜并不想剥除,至少这样,她不会再寂寞。
失忆让她好受了些,但很快她又会想起。
渐渐地,她开始清除她脑中的回忆,一开始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后来,就只剩下褚绥了。
有一次她睁开双眼,看到褚绥,还很茫然。
因为她记得她正在南山闭关,他说他下山玩去了。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恐不安,她徘徊在他的龙身周围,摇晃着他,问他:“师尊,你怎么了?这是哪里?”
她害怕极了,只能瑟缩在他的怀中。
不出一年,她的记忆回笼,她想起了前因后果,如此往复循环。
那是她分不清自我、天地、他、万物的时间,她不断地询问:“师尊,你为何还不苏醒?”
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了。
醒来吧,她哀求着他。
哪怕要承受雷霆万钧的怒火,哪怕要被他斩于剑下,她也盼着他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靠在他怀中,抚摸着他的发尾,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体内,仍有一缕他的神识。
他护着她的、他们的姻缘,他们的红线。
应芜是舍不得的,她望着那红绳,又看了看他的脸。
最终,她亲手解开手上的红绳,将它化作一缕丝线,轻轻放入他的胸膛。
失去了彼此的姻缘牵扯,应芜心里难过至极,她抚摸着他的面容,几乎哭干了眼泪。
她说:“师尊,再看一眼阿芜吧。”
褚绥似有所感。
两千年了…
她看到他眉宇微动,眼睫缓缓抬起,露出他如朝日灿烂的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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