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凝望’的观点,他认同它,自我认知无限重要,他必须时时修正自己,以确保自己走在能通往正确未来的道路上。
在那个已然消散的未来中,他阻止过近二十次联邦军队对己方无辜民众发起的屠杀。
雷廷正襟危坐,微微闭眼。
残杀无辜同胞的行为与正确无关。
所以,他会阻止那样的未来再次出现,无论手段如何——
——那些有能力为众人而战的人,将刀锋转向该被保护的那一面,就是死罪!
“……‘阳星’?”一旁的永戴尔轻声喊了一句。
“嗯?”
雷廷微微偏头,没有睁眼。
他正在脑海中复盘最近发生的一切,思绪转的飞快,每一刻都有无数念头浮现,又有无数念头消散而去。
这会儿,两人正在一间巨大的信息集散办公室里待着,周边林立一座座近百米高的综合信息处理服务器立柱,在散发莹莹蓝光的机械森林中同行。
在这样一个筑满人之伟力的地方,永戴尔好像难得的想说些什么,却又只是张了张嘴,没有真的把话说出口。
“说吧。”雷廷道。
永戴尔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您知道……您提问的方法,其实一直都有问题吗?”
“……”
雷廷原本正以平常速度向前的步伐放缓,却没有出声答话。
而永戴尔……永戴尔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这让他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您总是让别人自己叙述,而不是给出更具体的指令。”永戴尔说,“这其实不是提问,而是审讯。”
“……”
雷廷的步伐停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您究竟想做什么,但……您做过的事,有一部分,我看到了。”永戴尔道,“目视过往是我的能力,与我而言,它与呼吸一样简单。”
雷廷转过头来。他注视着眼前视窗中的永戴尔,还有那双蓝紫色的眼睛。
而永戴尔……他却没有顺着他的能力说下去。
“我出身自一个猎户人殖民地,那里是一颗不算美好的行星,被它的恒星潮汐锁定,但因为上空有强空气对流,阴阳两面的温差倒也不算奇大。”褐发的男人轻声道,“只是暴风如影随形,一年十三个月里,殖民地有八个月要面临毁灭性的危机。”
雷廷微微眯眼。这大概是近百年来永戴尔第一次提起他最初的过往——他知道,这个能注视过往的老狐狸反而很不喜欢提起往事,相比过往,这家伙更愿意像个年轻人一样展望未来。
“在我小时候,我曾发誓要征服暴风与天空,为此我努力学习,精研技术,在未成年时就做到了不少人无法想象的成就。”
永戴尔注视着那些林立巨柱,语气里毫无对曾经风光的自傲:“在我考上第一军事学院后,我如往常那样在载具中飞上天空、又飞上比天空更高的地方,要去到他们的飞船上……
“那时候我们的高阶超能人才不多,我一个a级就用上了十六艘全副武装的军用飞船护送,那才是人联真正的面貌。这些年间,我们衰落太多了。”
雷廷嘴角动了动: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觉醒时的场面。
也不知道那个被昂耶当刀子,拿来试探‘埃南·瓦伦’的家伙如今情况如何。
他曾经可是打定主意要弄死那家伙的——记仇是个美好品德,君子报仇从早到晚,懂得用仇恨代替其它负面情绪,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当然,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被世界粗鲁的对待,并不是让人粗鲁对待一切的理由。
“第一次突破暴风、飞上太空的时候,我的能力觉醒了。”永戴尔道,“我看到了……星球的过往,数百万年的过往。”
“……”
雷廷双臂环抱。
——超能者在觉醒时能做到的事,成熟后同样可以做到。
永戴尔这家伙藏的很深,就像‘上一次’那样。
‘上一次’,直到决战之前,几乎没人知道这家伙能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通过【重复模拟物质与能量的运动轨迹】,我看清了我家乡的过往。”
永戴尔说,他注视着雷廷那现在连个目镜都没了的全覆式机械面罩:“我看到了我曾经的人生,我的诞生,再往前,我祖辈的生活……
“他们从太空中降落下来,探测器发出此处有珍稀资源的信号,探测器从太空中落下,无人踏足的世界里,只有阳光、阴影、总在变动的橙红山脉,还有无限暴风。”
“风一直在刮,潮汐锁定与空气对流将光影分界之处化为飓风的走廊,世界永远在刮风,物质随之变动,沙土卷起、岩石风化,大雨下的像瀑布,在更早的时候,一座山一片海的消失或许只在一夜之间……”
“即使模糊不清,推演与计算也几乎碾碎了我。而在昏迷之前,我明白了,那风无法被征服,因为我无法征服太阳的力量。”永戴尔道,“即使后来的我依然断断续续的进行着相关研究,这个时期大约有二十年左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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