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境况像玉锦糕一般好起来,可是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于是他找藉口出了宫,在马球比赛中,他看见了她。
由官府主持举办的马球赛,向来是大裕王朝的一件盛事。她被她的阿娘抱着,坐在北面的看台上。她的阿娘脸上有一种美丽的苍白,正微笑着和周围的命妇交谈。命妇们有时和她的阿娘说完话,会突然逗她,她就朝着人甜甜地笑一笑。
他忍不住嗤笑,觉得她未免太好哄。
然而,这么好哄的她,却在看见他之后,默默挪开了视线。之后马球赛结束,她张开双臂,催促道:“阿娘,我要回家!”
她的阿娘无奈笑一笑,将她抱起来,和众人告别,又命令小厮将马车赶过来。
司马昪在远处望了一会儿,心想真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被母亲抱这么久的孩子,哪怕是大公主,也只会被皇后抱上片刻,便递给乳娘。
眼看着马车要开走了,他才缓步上前,微笑着表明身份。她的阿娘并不见慌乱,但仍然放下苏绾绾,恭敬地行了礼。
他说道:“不必多礼,我是三娘的朋友。”
他已经打听到她的姓名,他讨厌“三”这个排行,但她既然行三,他愿意暂时压制一下自己的厌恶。
她的阿娘疑惑地看向苏绾绾,苏绾绾低着头不愿说话。
“扶枝?”她阿娘轻唤了一声。
苏绾绾抬起头,看了看阿娘,又对上他的视线。
司马昪始终觉得自己像一只狐狸,机警、狡诈,在这个瞬间,他出于狐狸本性,领悟到了苏绾绾即将出口的话,于是他立即开口:“糕点很美味。”
苏绾绾停了一下。
他摆出此生最温和的面孔,微笑道:“这是我第一回 吃到如此美味的糕点,多谢。”
苏绾绾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犹豫须臾,说道:“不必客气。”
她顿了顿,仰头对她阿娘说:“阿娘,去岁中秋宫宴,我结识了四皇子。”
她阿娘似乎放了心,却作势轻拍她一下,嗔道:“不可乱了尊卑。”
“是。”苏绾绾轻声道。
此后,司马昪便经常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的周围。他实在太想弄明白,她为何叫住他,又赠予他一盒糕点。
这份来意不明的好意,让他备感困惑,几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直到他逐渐见到了她的阿姊、阿兄,环绕在她周围的闺中密友、如云侍女。
他终于弄明白原因。
原来世上竟真的有这样的人。
她生长在日光和雨露的浇灌之下,每一个人都在关心她、爱护她,于是在她眼中,世间美好广阔,天地任她翱翔。她的面前似乎是无数条康庄大道,她可以选择任意一种人生的轨迹,而在她身后,永远有许多人温柔注视她。
她得到的温柔实在是太多了,于是对她而言,温柔和善意,也是可以随手施舍出去的东西。
他的辗转反侧、彻夜思索,和她的随手施舍比起来,显得多么可笑和沉重。
他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如此惹人悲悯,于是打算离开她。
那时苏绾绾已经七岁了。宫宴上,一个宫女端错茶,挨了罚,脸上都是巴掌印和血丝。
没人在意这样的小事,他因为看见她,打算提早离开宫宴,却在寂静无人之处,看见她悄悄给宫女递膏药。
“消肿止痛的。”她这样说。
宫女问她的名讳,她并未回答,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司马昪停住脚步。
她的气质天真而明亮,廊庑悬挂的宫灯柔和洒下光线,笼罩在她身上。
他望着她的背影,随后盯着她襦裙上红绫金线的织绣发呆。
真是奇怪。四岁那年,他被三皇子打得浑身都是淤青,去寻生母,生母却只是担心他遮不住伤口,会遭致父皇的厌弃。
“听闻圣人最不喜无力反抗的皇子了。”身为宫女的生母,这样絮絮道。
九岁那年,他被大皇子和三皇子推进池塘,十几个宦者宫娥在岸边冷漠凝睇。他仰视着十几道漠然的视线,一个人从水中慢慢爬出来。
无数个这样的时刻,构成了他对于过往人生的全部记忆。在那些时刻,他眼眶干干的,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冷无比,心中有尖利的怨恨冒出来。
此时他却在原地驻足,为这份他毕生不可期待的、随手给予的善意。
尽管只是给予一个无人在意的宫女。
隔几天,司马昪去苏府找她,看见她在读书。他停了片刻,说道:“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你的阿娘快要死了。”
苏绾绾皱起眉,抬脸看他。
“我第一回 见到她时,她的面色就很苍白。上一回我去苏府,她的声气明显孱弱许多。她在喝药对吗?你或许已习惯了她屋中的药香,她大约对你说过这些都是小疾。但是,扶枝,在宫中,只有快要死去的妃嫔才会频繁喝药。”
这是他对她说过最残忍的话,也是他们相识两年多以来,他最真诚的话。
他们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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