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去支领月钱的棠儿这时回来了,但面上却带了几分小心,对着姜雪宁道:“二姑娘,前厅来了个人,说是谢少师那边吩咐,请您去学琴,无论如何,功课不能落下。”
姜雪宁:“……”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她按住了自己的眼皮:“好,我改日就去。”
棠儿战战兢兢:“那人说,不能改日,谢少师忙,您得今日尽快去。”
姜雪宁:“……”
这么急,是赶着教完了她的琴去投胎吗?所以那十五张银票果然是落到姓谢的手里了吧!
小骗子,死要钱
心不甘,情不愿,姜雪宁还是一顿收拾,抱着自己带回来的琴去了谢府。
不过是前不久来过一趟,府里的下人竟好像还记得她。
带着她一路从门口进来,直往斫琴堂去。
庭院边上栽种着犹绿的文竹,池塘的枯荷上覆着一层尚未融化的白雪,青色的鱼儿都在荷叶下面,偶尔游动一下。
江南水乡似的庭院。
这在京中并不多见,甚为精致。
然而此刻的姜雪宁却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谢危那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审视地晃悠,直到下人同她说“到了”,她才醒转,忙道了声谢。
谢危在堂内好整以暇,端了盏茶站在窗边,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姜雪宁在外头磨磨蹭蹭不是很想进来。
谢危轻轻将那盏茶搁在了窗沿,头也不回地道:“那样大的事情都敢插上一脚,这时候叫你来学个琴,胆子倒像是被虫啃了。你不进来,是要我出来请你?”
姜雪宁脸色微微一青,终于还是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向谢危裣衽一礼:“学生见过先生。”
谢危这才回身看她。
小姑娘抱了张琴,连头也不敢抬,往下埋着,一双眼睛仿佛盯着自己的脚尖,就留给他一个头顶,看着倒像是个胆小怕事不折腾的闺秀模样。
可惜就是不大听话。
他今日在家中,穿着一身宽松的苍青长袍,一指旁边已经空出来的琴桌,示意她把琴先放下,然后便淡淡问:“知道错了?”
一听见这话,姜雪宁全都明白了。
这不就是她先前写在银票上的话吗!
姓谢的果然拿了自己的钱!
姜雪宁心里喊了一声,但放下琴也不敢坐,隻规规矩矩地立在旁边,老老实实地道:“知道错了。”
认错态度一定要好,无论怎样也别狡辩。
谢危说她错了她就是错了!
然而没想到,谢危下一句是:“哦,错哪儿了?”
姜雪宁:“……”
她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若不先认错会死得很惨,可真要她说出自己哪儿错了,仔细一琢磨,又很难说出来:毕竟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谢危把那一沓银票扔在了书案上,也扔到了她眼前,银票背后那每一张上都不多的墨迹便出现在了姜雪宁的眼前。
她看得眼皮直跳。
谢危道:“这不做得很好吗,连先生都被你蒙在鼓里呢。”
姜雪宁隻觉得这人今日说话格外地夹带着一种揶揄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要张口反驳,然而想想敌强我弱,终究还是认怂不敢。
她闷闷地道:“事情这样大,学生也不敢信别人。”
谢危隻问:“你怎么知道会是我拿到这银票?”
姜雪宁老实得很,不敢有什么隐瞒:“是我托锦衣卫千户周寅之大人放出的风声,我知道先生知道,所以猜是先生。”
但她还是略用了点心机。
既不说是“我派周寅之”,也不直呼周寅之姓名,而是说“锦衣卫千户周寅之大人”,尽量撇清自己与周寅之的关系,避免让谢危觉得她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毕竟她自觉与周寅之就是与虎谋皮。
若因此再被谢危记恨一番,岂不冤枉?
谢危又道:“那又为什么放风声给我?”
姜雪宁忽然有些哑口无言。
谢危的目光便定在她脸上,她悄然间偶一抬眸撞上,隻觉那乌沉沉的眸底凝着些锋锐的审视,便又吓得把脑袋埋下去,连忙道:“除了谢先生之外也不知道别人了,总觉得谢先生若是知道也许会想想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罢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
如此罢了?
谢危绕着她踱了有两步,竟陡地笑了一声,饶有兴味地道:“我看着像是好人?”
姜雪宁可不敢说自己是为了试探什么,也不敢说自己别的打算,豁出去了继续瞎扯:“谢先生也是燕临的先生嘛,而且那种时候还为燕临行了加冠礼。侯府蒙冤,乃是忠良,若是事情有些转机,想必谢先生能帮则帮,不至于袖手旁观,更不至于落井下石。既然如此,不妨一试。如今不果然证明,先生您宅心仁厚,是个好人吗?”
谢危道:“小骗子说得比唱得好听。”
一张小嘴叭叭就给人灌迷魂汤,生怕夸得人找到北了,黑白分明的两眼珠子机灵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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