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阙接着他的话说,把此前晏琼池所说的话,一同串联成魇阴神君的遭遇。
那也曾经是晏琼池边开玩笑边认真地说出来的,像是话本又确确实实是他的故事的故事:
“魇阴神君的十六道神魂被镇压,但仍有四道神魂逃出,被击碎三道,仅剩的一个失落人间,世事轮回,都不得善终,在成年之前,必然要被兄长杀死。”
“没错,是这样的。”
晏琼池抚掌:“阙儿已经都知道了么?”
鱼阙静静看着他,“是啊,我都知道了。”
她终于肯相信,晏琼池话本里写的是真的了……世上玄乎的事情很多,未必不是真的。
“你难道真的是……魇阴神君?”
她的目光顺着两人牵着的手,一路向上看,注视他。
这双眼睛和刻在石墙之上的看起来相差不多……千般沧桑过后,剩余相似的便只有一双眼睛。
“不完全是。”
他叹气,说:“我乃是魇阴神君的精神化体,我即是他的意志,要真正成为他,得把我的神魂都放出来——那么,为了我能重回故乡,阙儿也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
少年歪歪头,看她:“因为这个世上,只有阙儿能够理解我啦。”
鱼阙不出声,任由他牵引自己向前走一段路,他的长发飘荡在蓝色的蜉蝣之中,看起来如梦似幻。
任凭昔日如何玩闹,如何亲近,她还是没有能完全体会到来着晏琼池的悲哀。
他此前千瞒万瞒,也是因此缘故么?
晏琼池,真的是传闻里的魇阴神君?
他说自己乃是钩夫人招到世间的一缕残魂,是极冤极怨的冤魂,必须要被哥哥杀死,他活不过成年,神魂不完整必然会导致夭折……他作恶,杀人夺宝,为的是更好地活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鱼阙幽幽地问。
他什么时候开始记起一切的?
“就在我脖子断掉要被晏琼渊杀死那天罢……你还记得么?”
晏琼渊从身后将他一刀割喉,把他摁在雨水形成的水洼之中,不顾兄弟情分,不顾血浓于水,他只要他死!
但不知道为何,濒死的晏琼池突然之间有了能够暴起反杀明明强力压制兄长的力量,那是悲伤是憎恨是恶鬼般的不甘!
也正是那天开始……晏琼池已经不再是她熟识的晏琼池了。
他变成了他。
我是我,也是他。
鱼阙想起来晏琼池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他,即是被困在宿命之中的……魇阴神君!
“所以,你收集天材地宝,是为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到九霄界。
“是啊,我必须回去的。”
少年拉着她,一路沿着尊古神殿向下而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切都是值得的,宿命难消……我宁可灰飞烟灭,也不再重复这样的命运。”
他攥住鱼阙的手,说:“关于古海国,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把一切想起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谁,你是龙神的后裔……你的骨头,是绝对的神躯脊梁,我本该一刀杀死你,好获取你身上的龙骨,这是最优解。”
晏琼池也知道鱼阙心里对他的抗拒很大程度来自什么,笑了笑,解释:“只是……这颗心,这颗名为晏琼池的心很喜欢你,我会变,但绝不伤害你。”
“你此前不是想知道一切么?我已经把一切告知了你,还要知道什么呢?尽管问罢,我都告诉你。”
“不必,我已经知道了。”
鱼阙不是蠢人,在晏琼池正式承认的时候,她已经把此前的异常都串联起来,这样终于都说得通了,无论他伤害自己激活阴阳镜,能那人自如的安置在蓬莱神宫之中……都说得通了。
今日过后,她将不再是她。
也许,连他也不再是他。
鱼阙伸手,抱了抱他。
晏琼池也回抱。
“走吧。”
长久的拥抱过后,晏琼池出声说:“再不拿它,外头的死士会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
两人才分开。
直走的甬道豁然开朗,变作了长长的向下的阶梯。
“道路的尽头,便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尊古神殿原本是天人修建的供奉梦阳神君和魇阴神君的神殿,里面供奉了很多宝器。
在天人离去时,宝器都被带走,唯有供奉在神殿中央的飘渺宝树还在,它不能被随意移动,真是个固执的宝器,除非主人不可。
“阶梯其实是一条条可怖的蛇,你要是踩上去它马上会咬你哦,所以咱们不能走楼梯。”
晏琼池将鱼阙抱起来,向着台阶的方向向下一跃,蜉蝣伴随,微风拂面。
在向下跃的过程中,鱼阙依旧抓住了他的衣襟,两人稳稳当当地落在门前,晏琼池还是单手抱着鱼阙。
她以前不似此前那样小小一只,她长大了,只能攀住他的肩膀。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