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死了,追悼会上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裙子、黑色的表情。像是天边压着的黑云,重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好讨厌。
所有人都在跟我说节哀。有什么好节哀的。她巴不得离开我。
母亲生前的朋友都在拍着我的肩膀,要我坚强。切,我才不会哭,根本哭不出来。
这些人是真能哭,直到守灵,抽泣声还不断绝。隐隐约约的,像是睡觉时蚊子的叫声,真是讨厌死了。
能不能别哭了!真的好烦!要不是因为是她唯一的孩子,我又何必跪在蒲垫上,抱着她的遗像,帮她烧着纸钱,听这帮人抽泣。
讨厌,讨厌,讨厌!一切都很讨厌!
不想在这里,不想听他们哭,不想帮她烧纸,不想抱着她的遗像,不想做的儿子!不想!
“祺汕,来,去休息吧,这里有叔叔。”穿着黑衣服的不知名的男人这么跟我说着,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走了,但是还是要装一装。
我挤出了点眼泪,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谢谢叔叔。”
他看了我的表情,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说:“难为你了。没事,去休息吧。”
哼,笨蛋。
那些个人凑了一笔钱,给母亲买了一块墓地。她下葬之后,我的抚养问题让他们争吵不休。
“不行,我家给她买墓地出了那么多钱,已经没钱再养这个孩子了。”
“我家已经有三个小孩了,全家就我一个人干活,再来一个,我消受不起啊!”
“买墓地的时候我可是出了大头,当时我就说了,我出大头就别想要我接管他!你们可是答应了的!现在反悔的话,就把我出的钱退给我!你们敢不敢!”
外边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还在争吵不休。面前的锅里热气滚滚,好想一头扎下去哦,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算了。凭什么呢?
我端了一碗面,脚步轻轻地走出客厅。我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将那碗面放在了他们中间。
“叔叔阿姨,我煮了面,你们吃点再说吧。”
我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双手背在身后,说:“家里就剩下这些了叔叔阿姨们不要生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我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才不是就剩下这些呢。剩下的才不给你们吃呢,你们这些人,不配吃。
“唉,”一个女人的叹息打破了冷凝的空气,我的手臂一紧,被他拉了过去,她捧着我的脸,我被迫直视她,她看着我,哀伤地说了话,“没有办法了。我记得她还有一个表妹,只不过岁数比他大不了多少。但是好过没有人管。”
她将视线转过一边,打量了这个房子,“把这套房子卖了,我们再凑点钱,让她那个表妹养着吧。”
他们像是想要扔掉烫手山芋一样着急。真是令人恶心。
还假惺惺地带我去买了衣服,买了鞋子。不就是为了好脱手吗?假惺惺,真令人恶心。
坐上了车子,风景在车窗外倒退,我离原来的家越来越远。
不,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昨天,这个房子就被他们卖了,卖出去的钱放在信封里,厚厚的一沓,再加上他们凑的钱,据说能养我几个月。
几个月,几个月之后就让我去死吗?打的一副好算盘。
终于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小姨了。
我下了车,不大不小的小区里,她住在高层。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个看起来像是只比我大一两岁的女孩。
身边的人说话的时候,她都愣愣的,傻傻的,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那个女人说完,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就走了。
留下我和她在这里发呆。
装的乖一点,方便以后行事。
她终于回过神了,问我什么名字。
于是我抬起头,甜甜地叫了她,“你好,以后,麻烦你了。”
然后我看见她的眼球里终于出现了我。可是她却张大了嘴巴,手里的信封也拿不住了,哗啦一声,信封里边的钞票都掉到了地上。她没有反应,信封掉了也不捡起来,只眼睛瞪得大大地,呼吸很急促,活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最后,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饿。她家居然一点吃的都没有。
不是很想动信封里的钱的。
陈祺汕撇撇嘴,在现在就饿死和过段时间穷死他选择了后者。他打开了信封,抽出了一沓,放到了自己的背包里,走了出去。
站在路上好半天,挣扎了好一会儿,接受了离开这里就无处可去的事实之后,陈祺汕认命,去问路人菜市场的地址。
在他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里,他早已熟练地掌握了一系列生存技巧。人小小一个,做事却很是老道。
她早已被陈祺汕从地上抱起,放到了沙发上。放到沙发上的时候,陈祺汕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怎么搞的,不是说快成年了吗?怎么比他病重的妈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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