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溪午从高台走下,一步步走到我身边,他开口,带着松了口气的欣喜:“我知你向来明事理,果然没看错。你此番大义灭亲,实为女子表率,我不会迁怒苛待与你,我宫里……”
“皇上。”我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臣女还有话要说。”
仲溪午眉头一皱,离得近了我终于能看到他的双眸,听到我的话后满是不安。
原来他也不是胸有成竹啊,还是会担心我出尔反尔。
侍卫此时还未押解华相离开,我便大声说道:“所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家父罪孽深重,我亦不能无责。今日我所行之事已违人伦,请皇上让我代父受过,也算是全了我的一番孝心。”
“浅儿,不可……”华相的声音传来,终于不复刚才的沉稳模样。
“你明事理,不让华相就此错下去,已是孝。”仲溪午的声音也响起,带上了几分警告。
我不理会,又说了一遍:“皇上仁慈,我却不能心安理得受之,请皇上下旨,臣女愿代父受过。”
大厅里格外安静,都看着我和仲溪午,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你当真要和我赌气?”仲溪午蹲下看着我开口。
“皇儿……”太后的声音传来,带着斥责。
这里这么多人,仲溪午的话已经很是出格了。
“出去。”
大厅里异常安静,没理解仲溪午之语,无人有动作。
“都没听到吗?全部给我出去。”仲溪午的声音冷厉的如同是一支利箭,射穿了这宴会上诡异的安静。
太后想说什么,接触到仲溪午的目光,反而打着圆场说今日宴会就此结束。宴席上的人面色各异,却还是一一起身离开。
最后走的是太后,她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一下,我感觉脊背上似是有针扎上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径直离开了,脚步却重了许多。
直到这大厅只剩我们两人,仲溪午才有了动作,他伸手拉向我:“别跪了,伤膝盖。”
我甩开他的手,声音止不住的发抖:“你是疯了吗?”
仲溪午见我不动,他也仍旧蹲着,目光无波:“我是疯了,被你逼的。”
我跌坐在地,他继续说:“我说了会保华相,会保你们华氏一族,为何你还要这样拉自己下水?”
我不说话,他双手握着我的手臂,皇冠的珠帘扫过我的脸颊,冰凉彻骨。
“你不信我,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你知道我为此做了多少努力?我处心积虑的拉拢人心,为你铺路,就是为了今天能名正言顺的把你……”
“把我收入后宫吗?”我抬头看着他说,“皇上可曾在乎我的想法?在乎我是否愿意吗?”
“你为何不愿?”仲溪午的手似乎是要将我的双臂扭断。
“因为我这个人……胆小又怕事,皇上后宫里人太多…是非也多,若是有一天我站在皇权的对立面,皇上还敢力排众议的选择保下我吗?我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想……简单的活着。”我闭眼说道。
仲溪午松了手:“那你有问过我吗?你怎知我不会选择你?”
“还需要问吗?你的位置就注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为什么还要抱希望?”
“说到底只是你怕了,你怕麻烦,你怕困难,可是你唯独不怕没有我,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低到总是第一个就被放弃。”仲溪语气满是悲凉。
我握紧手直视他开口:“不是我放弃的,是你自己选择的,是你主动选择的……保下戚贵妃,我曾经给过你很多机会,可是你始终选择缄默不语。”
仲溪午身子一僵,我装作没有看到说:“你的做法或许没有错,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容反驳的身不由己。可是,仲溪午,被误害的那个人是我……哥哥,是唯一一个爱我、疼我、护我还不求回报的亲哥哥啊……你怎么能问都不问就直接想将此事瞒过我?”
我想我的眼眶应该是红了,因为我已经无法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不过这样也好,看不到他表情,我也就能再狠心些。
“这样的你……让我还怎么相信日后你会一成不变的……选择我?你的权势太大了……”我低头揉了揉眼睛,喃喃着如同自言自语,“所以你需要顾忌的也太多了,你的心里……或许此时有我,可是一个皇帝的心里就会有太多太多了。”
“好、好、好……”
仲溪午一连说了三个“好”,才起了身,身形似乎有些踉跄:“我曾说过所做都是为护你一世安稳,你不信我也罢,只是我也说过不会放你离开。”
仲溪午抬步绕过了我向外,我自己跪坐在大厅一动不动,突然有点想笑,为什么想要简单到活在这个世界,就这么难。
我不是不信他,而是他自己还不清楚……他根本做不到。
接下来几天我都被软禁在一个不知名的宫殿,仲溪午没有出现过,我现在身边只有一个……银杏。
她一如既往的服侍我,我懒得和她计较前尘往事,全当她不存在。
仲溪午这样关着我,也不知道是想怎样,我违背了他的意思,他又该如何收拾这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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