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六肴的菜品很勾人,但孟今今存了试探的心思,当做没看到那张纸条,熄烛睡觉。
夜里下起了小雨,风吹来携着凉意。
花池四周的石灯烛火晃荡,湖面水波点点,观鱼厅边搭建了嶙峋的小石山,栏杆下,几条红鲤挤在一块半隐在水下的怪石前,屋檐滴落的水珠落下的越来越密集,红鲤转眼不见。
嗒嗒嗒
苍白的手握着折扇一下又一下,缓慢规律地敲打着栏杆,过于消瘦致使手背发紫的青筋异常突出。
唇色红得妖异,但身子骨瞧着就不好,可还穿着一袭单薄的松绿衣袍,交领处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侍从唯唯诺诺站在他身后几步,毫无声息,面无表情,无一人有胆上前劝说。
须臾,一名女子从夜幕中穿过,走入厅内,单膝跪地垂首,极力掩饰自己发颤的声音,殿下,她......没来。
他重重一声敲在木栏上,身后几人霎时屏息,身躯紧绷。
属下近日打听说那地痞做了个梦,醒来后脾性大变,一改恶习,前些日子还去寻差事来做,这几日也不曾为难过他们。
他遗憾叹了声,本以为终于等到不错的机会,反倒弄巧成拙倒,便宜了他。规律的敲打声又响起,他还真是得天独厚,本宫戏都没看够。也是本宫的疏忽,既然没什么用,负责盯看的人换了吧,出了这么大的差子,真是死不足惜。
冷汗从女人额角渗出,男人缓慢语调中的死不足惜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是,属下明日再去送一次,定完成殿下交代之事。
男人轻应一声,女人等候片刻倒退出了观鱼厅,随后又有另一名女子进入,禀道:殿下,驸马今夜宠幸了太女送来的人。
二皇子神色未变,手下的折扇却应声断成了两截,侍从纷纷下跪额头触地,殿下息怒。
他低低嗤笑,皇姐姐对本宫可真好呢。
第二晚孟今今在床上看到两张同样的纸条,同样的时间和地点。一张是她昨晚故意当没看见扔床上的,另一张新的什么字也没加,似乎也没因为她昨晚的失约而生气。
看起来不在意她去不去,偏偏又送了一次,她觉得这是表明她要再不去,对方就要不客气的意思。
她准时去了。
由小二带着她一层层往上,走到顶层的琅字间前,小二敲了敲门,听到响应便走了。
她推开门,房间中央有一名女子端坐在屏障前,屏障后烛光微弱,有一人弹着古琴,看不清面容,琴声悠悠,仿佛进入了雨后的竹林,绿叶沾着露珠,弥漫着水汽。
好听是一回事,但请人来酒楼不吃饭,干脆换个地方多好。
孟今今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女人开口问,昨夜为何没来?声音有些耳熟。
她假作无辜,啊?我不知道呀。
女子横眉瞪着她,信口雌黄!我分明将纸条放在了你的被褥下!
哦,我太困了一上床就睡了,没发现,她反泼脏水,这位姐姐,你要是放在好一点的位置,我肯定就能看到了。你看我今天看到了不就来了吗,我最近可缺银子了。
女子吃瘪,听身后琴声依旧轻扬,继续道:听说你最近在找差事。
孟今今点头,眼睛直直看着她,是啊,欠了很多钱,在不还清,命都没了。
我可以给你足够还清债务的银两。
她没什么惊讶,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她回答的太快,女子还没反应过来,若有事要你做,我自会告知你。随即摊开一张画像,上面有意女子的肖像,这是太女殿下。眼下,他们若是私下相见,我要你找到他们私会的证据交给我。
画像上的女子,有着花容月貌。
条件对她很诱人。
孟今今看着那张画像,对方显然要对太女不利,她心底并不想卷入他人的纷争,尤其是这种权利争锋,一不小心很容易遭殃。
琴声突然激昂,孟今今头皮发麻,身后冷飕飕,仿佛站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准备将她吞下。
女子领会了琴声的含义,杀意毕露,轻蔑冷声道:你要知道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眼前的人,镇定从容,无丝毫惧意,第一次那个畏首畏尾,全身发颤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孟今今没感觉到屏障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平静回视女子,暗暗思量,毕竟还不怕死。
琴声又一转,跟鬼片的配乐一样,激得她毛骨悚然,要不是时候不对,她很想给琴师比个大拇指。
女子语调转而阴冷哼道:这世上有一种剥皮之术,你要尝尝也无妨。
孟今今觉得在跟她对话的是屏障后的人,眼前的女子是转达的人。
她以前看过一章十大酷刑的文章,留给她的阴影很大,现在如幻灯片闪过她的脑海。
这招太狠。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可不就是生不如死。
孟今今离开雅间,屏障后的声音幽幽,本性难移,她倒是奇怪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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