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让赵纯熙把木沐带出去,转而命令道,「金子你精通医术,先替弟妹看看。」
金子不敢耽误,一把将百十斤重的孕妇抱起来,稳稳当当送入内室。不过须臾,阖府上下便闻风而动,却又丝毫不乱,稳婆和大夫先后找来,太医果然有事在身,慢了一步,从早晨折腾到子夜,却还是一筹莫展。
产房里,阮氏尖叫哭喊的声音慢慢降下去,太医隔窗问道,「不行了,保大还是保小?」
不等赵陆离和老夫人反应,关素衣已斩钉截铁地道,「保大!」谁也看不见她的指甲已抠入掌心,汩汩流血。
已命悬一线的阮氏忽然痛哭起来。作为当事人,她的感觉比太医还清晰,保大已无可能,不如用自己的命换孩子一条生路。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大声喊道,「嫂子,得您今日一句'保大',我便是入了地府,转世投胎,也绝不会忘了您的恩情。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羊水未破,血已流尽,断然救不回来了!我最后求您一次,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来生我愿替您当牛做马!」
关素衣泪如泉涌,嗓音狠戾,「莫说这些浑话!保全了自己,将来想生多少孩子没有?太医,别听她的,赶紧救人!」
「哦哦哦,微臣这就施针!」太医连忙回神,抽出银针让金子扎穴。
阮氏还不死心,哑声吶喊,「我真的不行了,嫂子您就答应我吧!只要是您答应的,断没有做不到的。嫂子,我现在谁也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只信您一个……」
然而话未说完,一股鲜血就狂涌而出,终于耗尽她最后一丝生命。她双眼暴凸,表情不甘,彷佛死不瞑目。
察觉屋里忽然没了动静,关素衣浑身冰凉,满心惶然。命运难道真是不可违抗的吗?她费尽心机保全阮氏,却还是留不住她?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满身是血的金子、太医、稳婆从里面走出来,哀痛道,「二夫人走了,孩子,孩子也没保住。」
老夫人瞬间软倒下去,赵陆离连忙搀扶,泪珠滚滚而落。几个孩子被锁在正房,并未得到消息,也不知如何恐惧焦虑。关素衣却只是愣了愣,然后义无反顾地踏进产房。
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能把人熏晕,阮氏就躺在被血浸透的床褥上,眼珠死死盯着门口,似乎有无数吶喊,无数祈求,无数渴盼,却再也不能诉诸于口。
「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她临死最后一句呼唤总在关素衣耳畔响起,令她心如刀绞,痛不可遏。她跪倒在床边,颤手抹下阮氏的眼睑,却接连三次未能如愿,只好去整理遗容,擦洗遗体,让阮氏走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夫人,这些活儿还是交给奴婢来干吧。此处血腥气太浓,怕会衝撞了您,快回去好生洗洗,稍作休息,等这里忙完了奴婢再去叫您。接下来还有丧事要办,您一定得补足精神,免得撑不下去。」虽然知道夫人胆魄过人,重情重义,绝不会在意产房的血污与死气,金子却不得不规劝。
若夫人因此染了病,陛下怕是会比她本人更难受。
关素衣手掌覆在阮氏鼓胀的肚皮上,感觉底下有什么东西踢蹬了一脚,表情先是诧异,继而沉思,最后转为决绝。她直勾勾地朝金子看去,双目像燃烧着两团烈火,能把人灼伤。
「你懂武艺,且擅医术,对吧?」她沙哑的嗓音里暗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惊涛。
「是的,夫人您想做什么?」金子心臟狂跳了一瞬。
「找一把刀来,我要剖腹取子!」她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亮如寒星的眼眸告诉旁人,她没疯,反倒前所未有的清醒。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