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家丁扬声应诺,还十分应景地杵了杵手中的棍棒。刘氏彻底蔫了,捂着迅速肿胀的左脸,站在廊下发呆,目中慢慢浮现怨毒之色,继而变成茫然。关素衣穿过正堂,入了里间,发现赵陆离正扣着赵纯熙和赵望舒给老夫人磕头,脸上满是焦急和哀戚。
老夫人紧闭双眼,手捻佛珠,已是无力招架,听见脚步声立即抬眸,惊喜道,「素衣你可回来了!快,快把外面那些人撵走!我侯府不欢迎他们!」
「娘!叶家已败落至此,您有再大的怨气,现在也该出了吧?倘若我丢下他们不管,他们身无分文,又全是老弱妇孺,在燕京城里该怎么活?更何况岳父得罪的人不少,万一有谁落井下石,故意找茬,您想想他们会遭遇什么?闹不好又是几条人命。岳父再触犯国法,妇孺总是无辜,您救他们一命就是在给自己积德,来日定有好报。母亲求求您了,母亲!」赵陆离不敢去求关素衣,前日的一个巴掌,加上今日的一番训斥,他在她面前总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见母亲撇开脸,容色冷酷,他连忙押着儿子、女儿又是一阵磕头。
关素衣不慌不忙地走到老夫人身边坐定,将父子三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很好,淋了雨,身上的衣服却没换,头髮也不擦干,这便急赤白脸地求到正院,分明是在使苦肉计呢!
赵陆离对「亡妻」果然痴情,却没发觉一双儿女未必与他同心同德,尤其是赵纯熙,眼里的不甘愿几乎溢了出来。
关素衣摇头失笑,心道不愧为叶蓁的女儿,自私自利的天性如出一辙。上辈子她既然那般喜欢粘着叶家,总认为叶家这好那好,十全十美,这辈子她就成全她,让她与叶家女眷同吃同住同睡,看她能忍耐几时。
思忖间,老夫人却已忍无可忍,拍打儿媳妇手背,低声道,「素衣,叶家人是走是留,你说句话吧。」
除了大感紧张的赵陆离,其余诸人皆用希冀的目光盯着她,其中以赵纯熙犹甚。她以为关家与叶府有仇,关素衣定是容不得叶家女眷,所以大可以让她来当这个恶人,而自己只需适时站出来责备继母冷酷无情,略闹腾一会儿便「被迫妥协」,如此既顺了心中本意,又全了孝道,还得了仁厚的好名声,堪称滴水不漏。
然而关素衣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她冲金子略一勾手,对方便递来一沓账本和一个小算盘,可见早有准备,心中亦不乏章程。
「叶家人是走是留,这个得侯爷来定夺。」摊开账本,捋平算盘,她一字一顿开口。
「素衣!」老夫人万分惊愕,赵纯熙亦眸光微闪,心中失望。
「您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关素衣拍打老夫人手背,继续道,「侯爷是想永远养着叶家人,全权负责他们吃穿住行;还是暂时收留一阵,待事态平息后便为他们另寻住处安置?」
思及重病不起的「亡妻」、死得不明不白的岳父、外间凄惶无助的岳母,赵陆离牙根一咬,坚定道,「自是好人做到底,照顾他们终生。叶家的店铺被封了,家产被抄了,连祭田都充了公,日后拿什么养活自己?我若是不顾他们,或半途撒手,他们唯有死路一条。夫人,我知道之前我错得离谱,故在这里向你赔罪,请你大人大量饶了我,也饶了叶家,好歹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话落「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赵纯熙和赵望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爹爹压下头颅,勒令道,「快给你们母亲磕头认错,求她救救你们外祖母!」
赵望舒懵里懵懂地配合,赵纯熙却像吞了苍蝇,心中千般不愿,万般噁心,却碍于人伦不得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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