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为叶家担保?你敢说他叶全勇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你敢说他赤胆忠心,鞠躬尽瘁?你敢说他爱民如子,廉洁奉公?你若是敢说一个'是'字儿,这鼓我帮你敲,这百杖重棍我帮你捱,便是拼着与祖父撕破脸,我也定然会帮你伸张正义!你敢吗?你敢是不敢?」
她每说一个「敢」字,便缓慢逼近一步,灼灼目光亮如明镜,映照出人心的懦弱与丑恶。
方才还怒髮衝冠的赵陆离,此时已冷汗如瀑,狼狈不已。他极想举起鼓槌敲击,极想理直气壮地说一个「是」字,然而张开嘴却半晌无言。叶家某些阴私,他亦有插手,甚至帮着善后,若皇上一一查实,说不定连侯府都会受牵连,又何尝有脸替叶家喊冤?他只是想让关素衣请动帝师和太常,说几句好话,博一个法外容情罢了,怎么到头来反被她逼到这等境地?
「他敢个屁!叶全勇做的孽,镇北侯府没少插手!年前叶家打死一个丫鬟,便是镇北侯府的侍卫帮着把尸体拉出去埋的,我表舅全看见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怕被发现,连忙缩着脑袋急退。
圣元帝略一抬眼,便有死士暗暗将这人带去审问。
关素衣盯着脸色煞白的赵陆离,一字一顿道,「我祖父吊民伐罪,除暴安良,此乃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我今日与你对簿人前,此乃捍卫家声,尽孝守节。你若欲为国尽忠,为民请命,便该去廷尉府具自陈道;你若欲为长辈周全节义,便该击鼓鸣冤,澄清事实;你若欲顾全妻儿,为母尽孝,便该安安生生待在家里,不随意干涉刑律。」
她微抬广袖,五指併拢,上下一比,轻慢道,「然你看看自己,既不愿尽忠,亦不敢守义,更不尽心尽孝。你这不忠、不孝、不义之徒,若非圣旨赐婚在前,安敢与我谈什么出妻?你配吗?」
「好,说得太好了!」一名英气勃勃的「男子」从人群里走出,手中握着一柄宝剑,身上穿着一套亲王朝服,堪称面如冠玉,富贵骄人。她抚掌道,「夫人公忠体国,孝义两全,实乃女中尧舜,配这等龌龊之辈着实可惜!赵陆离,许久不见,你还记得辽东韩城那些惨死的将士吗?你和叶蓁那个小贱人……」
「长公主殿下,您奉召回京了?」为防这位女爷们叫破当年丑事,秦凌云不得不在皇上冷冽目光地瞪视下前去打断。
瞥见隐在人群中的皇帝,长公主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但她的出现却似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把不堪重负的赵陆离压垮。他陡然扔掉鼓槌,抱头痛哭起来,既痛恨自己懦弱无能,又懊悔这些年助纣为孽,更有无数羞愧难以言表。
关素衣定定看他一眼,这才捡起鼓槌摆放在台架上,末了衝长公主一拜,衝镇西侯与九黎族大汉一拜,衝围观群众一拜,平淡道,「让诸位见笑了。」最后面向皇城方向,庄严肃穆地拜了三拜,这才步步挪移,缓缓离开。
人群自动为她划分一条道路,但见她脊背挺直,广袖翻飞,一会儿功夫便去到老远,竟彷佛乘了风驾了雾,飘渺灵秀不似凡人,顿时炸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起来,「嚯,这便是镇北侯夫人吗?好个人才品貌!」
「天下灵韵汇聚一身,浩然正气灌溉而成,能娶到这样的女子,镇北侯还不知足,又是纳妾又是欺辱,活该沦落到今日!」
「都到了这个地步镇北侯夫人还不愿妥协退让,宁可与夫君撕破脸也要维护忠义孝悌,这性子也太过刚烈了!然她侃侃而谈,挥斥八极,当真是光风霁月,令人拜服!」
「这便是文豪之家教,鸿儒之风骨,尔等凡人哪能领略其万一?若是我辈能娶到这样襟怀洒落的女子,必舍不得她受丝毫折辱。你们且等着,将来镇北侯定然悔之莫及!」
「可他现在还执迷不悟呢,真是瞎了眼!」众人指指戳戳,摇头惋嘆。
长公主边听边冷笑,指了指赵陆离,说道,「一个心盲,」又指了指圣元帝,「一个眼瞎,」末了头也不回地离去,「你俩才最是相配,何必祸害人家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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