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容
圣元帝一句话便让叶蓁如坠深渊,而她的答案决定着自己能否平安落地,或者粉身碎骨。然,选了父亲和选了自己,又有什么两样?到最后照样是个「死」字儿。
不不不,怎么会死呢?倘若选择保全自己,那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独揽宫权的叶婕妤,还能庇护叶家剩下那些族人,亦能瞅准时机重获帝宠。而选了父亲,便什么都没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叶家偌大家业必然保不住,而自己又没了权利和地位,只能跟着族人一块儿惨淡度日,以往得罪的那些人还不落井下石,群起攻之?
其下场还不如死了呢!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叶蓁,唯有选自己才是顾全大局,才能领着族人从困境中逃离,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让叶家重获荣光!你的选择是对的,你的选择是对的……心里反復念叨这句话,叶蓁脸上已隐隐浮现癫狂之态。
她头脑一片纷乱,无数个念头在狂风中打转,似要爆开。然而在那么多杂念之中,她竟丝毫也不敢去想自己失去现有的一切会怎样,没了帝王恩宠又会怎样,甚至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陷阱,或一次试探。
体内毒素作祟,时时痛如刀剐,更有连番打击接踵而来,摧毁她的精神与意志。不过短短几日,叶蓁整个人都快魔障了。
圣元帝也不催促,一边曲指敲击桌面,一边静静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细细在脑海中搜刮一番,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只见过她哀伤、忧愁、微笑、楚楚可怜等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姿态,除此之外竟空白一片。
反观夫人,虽只几面之缘,她的拈花一笑、爽朗大笑,宛然微笑……种种笑容且灿且暖;少顷又隐忍怒气,忍无可忍便戟指怒目,拍案而起,神态举止侠气纵横,英姿勃发;对着碎纸残片时分明那般痛心疾首,哀思难抑,目中却只蒙了一层水雾,未曾掉下一滴泪珠,却是铮铮铁骨,傲意凛然。
把二者放在一起,虽同样妍姿艷质,倾城绝世,然一个似存在于满是阴森潮气的黑暗中,令人沾之则晦;一个却盛开于碧天晴空之下,沐浴在璀璨艷阳之中,叫人只能感觉到春意盎然与澎湃生机。
越是回味那人的一颦一笑,越觉心中苦痛尖锐,圣元帝终于不敢再想下去,眼睑微微一抬,去看几欲癫狂的叶蓁。
「臣妾知罪,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叶蓁没脸直接说保全自己,唯哀哀低泣。
侍立在旁的咏荷已急出满头冷汗,很想出声提醒却又不敢妄动。这些年娘娘在皇上跟前是个什么形象,她作为旁观者最是清楚不过,纯善、温婉、痴情、念旧,然有窥视帝踪一案,又加之方才的荒唐选择,她苦心经营的美好形象已完全崩塌。便是皇上饶她这一回,在看清她冷酷无情的真面目后,又岂能给她復宠的机会?反之若选择保全父亲和族人,没准儿皇上能看在她孝心可嘉的份上法外开恩。
娘娘不能啊!
可惜咏荷的吶喊叶蓁听不见,她身心备受摧残,脑子也陷入混沌,唯凭本能行事。
好一个本能行事!圣元帝停止敲击桌面,沉吟道,「日后你还是叶婕妤,叶全勇那里朕会命廷尉府依法办事,当判死罪绝无宽赦。」
叶蓁顷刻间萎顿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难以承受更多噩耗。圣元帝看也不看她,转身欲走,却听她勉力唤道,「皇上且慢,臣妾还有一物想送给您。咏荷,快快去拿。」
咏荷噙着泪将放置在博古架上的锦盒拿下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扇半尺见方的小桌屏,中间用承轴固定在架子上,可以来迴旋转,简单的白底黑纹,一张绸布,却又细细密密地绣了两面,怎么看也无法找出破绽。另有两幅已帧裱妥当的画作,一为罗剎,二为佛陀。
「启禀皇上,这是您日前托娘娘绣的桌屏,她不敢耽误,便是在病中也捻针穿线,通宵达旦,差点把眼睛熬坏。这是娘娘自个儿琢磨出的新绣法,叫双面绣,说是要传给织造司的绣娘,替您多挣些实惠。皇上,娘娘待您痴心一片,您也可怜可怜她吧!」咏荷实在无法,只能拿感情说事。
叶蓁启唇苦笑,嘴角缓缓流下一行鲜血,衬着惨白的面色,哀戚的双目,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悲。
主仆二人唱作俱佳的表演,把白福这等久经世态炎凉的老人精都快看哭了,更何况殿内其他人。没过多久,一阵又一阵低泣便从四周角落里传来,硬是将金碧辉煌的甘泉宫渲染成了箪瓢陋巷,凄惨无比。
圣元帝面无表情地拿起桌屏查看,心里懊悔难言。若是早知道这两幅画会被人当成博取怜悯,演绎情深的工具,他说什么也不会送至甘泉宫。高洁玷于卑劣,着实令人心痛。
他将画作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桌屏扔给内侍,吩咐道,「送去织造司,让那里的绣娘琢磨琢磨,倘若工艺并不復杂便可推广出去造福百姓,倘若太过繁琐就培养一些人专门经营此项,为国库开源。」
内侍答应一声,捧着桌屏去了。他这才盯着叶蓁,直言道,「前些日子你还为赵陆离续弦而重病一场,嘆旧情难忘;今日又扯着朕说什么痴情一片。叶蓁,你究竟有几颗心?」
叶蓁与咏荷齐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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