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竹枝词 1
竹枝郎很早就知道,它是个噁心的怪物。即便是在怪物丛生的南疆,也称得上怪物中的怪物。
那时它不叫竹枝郎,没有名字。
通常而言,看到一条半人半蛇的东西在地上爬动,没有谁会閒到想给它取个名字。即便有这个功夫,南疆的魔族们也更愿意给它两脚,或者扎扎它的尾巴、研究这玩意儿究竟有没有七寸、打了会不会死。
它每天的行程非常简单。爬,找水,爬,找食物,爬,和其他的兽型魔族撕咬缠斗。虽然仪表不佳,但打起架来,并不会有太大的弱势。相反,非但肢体柔软灵活,而且那噁心的外貌常常能让对手在战斗中因不适而分神。于是,这个又丑又难缠的玩意儿在南疆极其不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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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琅君端详了一阵,认真地道:「好丑。」
他身后漠然侍立着的黑铠武将们当然不会答话。天琅君不知是在对谁抱怨,重复道:「太丑了。」
这句话的强调得太重,它缩了一下。
不过,总觉得,这位尊贵的贵族的批评中,好像没有真心嫌恶的意味。后者的眼神它见过很多次,并不是这位这样的。
天琅君半蹲着,盯它,道:「你记得你母亲吗?」
它摇摇头。
天琅君道:「唔。也好。我若有这样一个母亲,恐怕是会更希望自己不记得。」
它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然,就算知道,它也没办法说出来,蛇男的嘴里,只能发出嘶嘶的低哑声音。
天琅君笑了笑,道:「不过,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你。你母亲死了。我是她的哥哥,应她的临终要求,过来看看你。」
魔族冷血。对于血脉之亲的死亡,都能说得轻快,飘飘的一句就带过了。
它并没有什么感觉,惯性地愣愣点头。
天琅君似乎是觉得没意思了,索然道:「好了。她的遗愿我已经完成了。这些全都是你的属下。从今往后,这片地方归你了。」
他所指的「属下」,就是跟在他后面来的数百名乌压压的黑铠武将。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心智,不会思考,但不怕疼,不怕死,不会累,不会停止,可以成为一隻无坚不摧的军队,居然就被这样随便地交给了一条半人半蛇的怪物。
他站起身来,拍拍下襬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便走。
鬼使神差的,它磨磨蹭蹭,扭动着跟了上去。
天琅君回头,困惑:「你跟着我干什么?」
蛇男不敢乱动。天琅君见状,再次迈步,它又在后面开始蠕蠕而爬。天琅君顿足,奇怪道:「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如此反覆二三,天琅君干脆不管它了,负手自顾自前行。蛇男便笨拙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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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琅君身份特殊,血统尊贵,地位非比寻常,自然有不少仇敌。一路跟随,明明天琅君并不需要别人帮忙,它却总是拼了命地上去死斗。
次数多了,天琅君总算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了,看了遍体鳞伤的蛇男两眼,评价道:「还是好丑。」
蛇男受伤地缩了缩。天琅君又笑:「而且又倔。这可不大讨人喜欢。」
一路跟过来这么久,怎样的千难万阻,它都不曾退缩过,这次却有了几乎转身逃(pa)走的衝动。谁知,下一刻,天琅君赤手摸到他天灵之上,嘆道:「又丑又倔的,看不下去了。」
一股温凉奇异的缓流蹿过四肢百骸。
不对。
它哪来的四肢。
很快的,蛇男发现,它原先畸形的肢体上,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完整的四肢。十根手指,这种以往在他看来精巧而遥不可及的东西,此刻就长在他新的手掌之上。
这是一个少年人的躯体。大概十五六岁,健康,完整。天琅君把手挪开,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张开嘴,想说话,好不容易才有了人形,舌头嘴巴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刚一开口,发出一个略迟滞的音节,眼眶里抢先滑出了温热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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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竹枝郎坚信,君上做的总是没错的,但他暗地里认为,君上的脑子不太好使。
得到跟在天琅君身边的默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竹枝郎还没有名字。天琅君并不常使唤旁人,也不需要叫到他的名字,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了好几个月。
直到某天他想去找本人界的诗集,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迫不得已要个人来帮忙,才忽然想起书房角落里还有个空气一般的外甥。
可是「哎」了一声后,居然想不到要接什么。天琅君皱眉想了想,问道:「我是不是没问过你名字?」
他老实道:「君上,属下没有名字。」
天琅君道:「那我该怎么叫你?」
他道:「君上爱怎么叫便怎么叫。」
说完,便走到书架前,把上次看完便被胡乱塞进去的诗集取出来,双手呈到天琅君面前。
天琅君很满意,接过诗集道:「没有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取一个便是。」低头胡乱翻了两页,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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