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执念
天琅君肢体已残破不堪,竹枝郎被钉在岩壁上,无尘大师扶着头破血流的无妄,漠北君拎着尚清华,岳清源站在沈清秋身边。
只有洛冰河立在正对心魔剑的位置上,正低头,慢慢整着袖口。
沈清秋沉声道:「洛冰河,你过来。」
洛冰河摇了一下头。
只一下,但非常坚定。
沈清秋失望透顶,冷声道:「……你又骗我。」
洛冰河道:「师尊,我说过会帮你对付天琅君。现在我可以立刻杀了他给你看,怎能说我是骗你?」
天琅君笑道:「养寇自重,这一步棋想的是挺好。只可惜我不太中用,还是得他亲自出马了。」
「养寇自重」四个字一出来,沈清秋越发心中不安。
心魔剑,会不会是洛冰河故意给天琅君的。
拿到心魔剑后,天琅君那露华芝塑成的身躯,腐蚀的越来越快,就算把剑给他,对洛冰河也构不成多大威胁。
也许是他乱过了头,把心中所想也漏在了脸上,洛冰河伤感地说:「师尊,你又在想什么呢?心魔剑的确是他抢去的,只是它仍旧认我这个主人而已。为什么又不肯相信我了呢?」
沈清秋缓缓地说:「我信了你很多次。到刚才为止,还一直是相信你的。」
洛冰河说:「是吗?」
他牵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可我却不敢相信师尊了。」
这笑容诡异至极。沈清秋觉察他情绪不对劲,放缓了表情和语气:「你究竟是又怎么了。」
他稍微温柔一点,洛冰河便忽然不笑了。
他看上去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师尊,我就说过,果真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最高兴的。」
刚开始,沈清秋还没弄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
洛冰河在心魔剑的岩壁前,缓缓来回踱着。
他自嘲地笑道:「每次我求师尊跟我走,你从来没有一次答应。即便答应了,也只是我强求所致。可他们让你留下来的时候,你便毫不犹豫。」
他看着沈清秋:「师尊,你不常笑。我爱看你笑,可是一想到,你只有在和他们一道时,才会这样笑,我就……」他轻声细语道:「……非常,非常痛苦。」
沈清秋终于明白了。
「他们」,指的是苍穹山派!
那天在竹舍,柳清歌忽然开窗查看,果然觉察到了一直徘徊在外的洛冰河。
他没有离去,而是把竹舍内的欢声笑语、把他那一声「嗯」的应承,全部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里。
沈清秋道:「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生气了?」
「生气?」
反问之后,洛冰河阴戾地吐出两个字:「我恨!」
「我恨我自己!」
他负着手,暴躁地加快步伐。
「我恨我没用。我恨我总是留不住任何人,从来……没有谁肯选择我。」
洞中其余人都不便轻举妄动。洛冰河现在维持着心魔剑的供给,谁都不想他突然发难。
岳清源却道:「你的意思,是要他二选一?」
洛冰河顿住脚步,摇了摇头:「二选一?不。这不是。」
「我知道,如果要选,师尊一定不会选我。所以,只要没有选择就好了。」
洛冰河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兴奋,苍白的脸涌上一层潮红。
「所以这次我吸取了教训。苍穹山派不存在就好了。这样,师尊就只剩我了。」
无尘大师不忍卒听,合掌佛号不断,阿弥陀佛道:「洛施主,你魔怔了。」
洛冰河兀自大笑,无尘大师继续道:「没有选择的可能,固然也没有了放弃你的可能。但沈峰主对你的所作所为,又怎会释怀?」
洛冰河柔声道:「师尊,清静峰没了,我可以再给你造一个。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不奢求什么了。你一不顺心,就可以打我,杀我,反正我死不了。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他虔诚地说:「真的,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沈清秋喉咙干哑,口里发苦,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确定,洛冰河已经神智不清了。
他瞳孔涣散,红色的涟漪时扩时缩,笑容扭曲,真真正正是一副彻底发疯、失去理智的模样。心魔剑上紫光大盛,不知道他在控制这把剑,还是这把剑在控制他。
竹枝郎忽然道:「除了苍穹山派,这世上沈仙师在意的东西千千万,你是不是都要毁了才好?」
洛冰河莞尔道:「好啊?为什么不好!」
他一侧头,陡转阴鸷:「让他闭嘴!」
漠北君闻言,想了想,对准竹枝郎脸部打了一拳。
天琅君看着洛冰河,目光中悯色闪动,叹道:「……心魔剑已经侵蚀入脑。他真的疯了。」
洛冰河微笑着点头:「对。我是疯了。」
沈清秋听他亲口承认自己发疯,心臟一阵抽搐的闷痛。
他轻声道:「冰河,你先离开那把剑,离它站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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