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陪伴在侧的虞灵犀很快发现了他脸色的不对劲,担忧道,「做噩梦了吗?」
见到身边的虞灵犀,宁殷眸中的阴戾才渐渐消散,晕开浅淡安然的笑来。
「是啊,做噩梦了。」
宁殷缓缓鬆开紧握的拳头,摊开手指前后看了看。还好,他还停留在这具完美的躯壳里。
原来鸠占鹊巢并非长久之计,隻要睡着,他仍会回到那个冰冷的、没有灵犀的世界啊,这可麻烦了。
「娘娘,您要的饴糖和花灯买来了。」
侍从上楼禀告,打断了宁殷的思绪。
「花灯?」宁殷挑眉。
「难得今日出宫休憩,突然想将王府的灯笼换一换。」
虞灵犀笑着接过饴糖,打开递给宁殷一颗,「吃吗?」
灵犀离去前最后一个心愿,便是想同他一起去街上逛逛,买些零嘴。
可惜这个愿望直至她死都不曾实现,后来宁殷独自上街买了包糖,却怎么也品尝不出她亲自哺餵那种的甘甜。
宁殷接过糖观摩了许久,方恋恋不舍地含入嘴中,满足地眯起眼眸。
虞灵犀展望天边浮云,提议道:「离晚上看灯还有几个时辰呢,可要一同放纸鸢?」
宁殷对纸鸢并无兴致。
一则他儿时的经历不算美好,二则他腿疾这么多年,对一切需健康奔跑的行径都恨之入骨。
他有兴致的,是眼前鲜活明媚的灵犀。明媚到即便索要他的心肝,他也会毫不迟疑剖出来送给她。
可现已入秋,集市并无纸鸢可卖。
虞灵犀便命人备了浆糊和篾条等物,试着亲手扎一个。
无奈她实在没有做手工的经验,忙活了半晌,反倒险些将手指割破。
「错了,应该这样扎。」
宁殷实在看不下去,接过她手中的材料,自己动起手来。
虞灵犀含笑,在一旁看他。
男人垂眸时,眼睑上落着厚重的阴翳,看上去冷冽疏离,透出久经上位的肃杀之气。
宁殷不紧不慢地绑着细线,抬眸看了眼麵前专注的她,散漫道:「灵犀一直都这样开心?」
虞灵犀怔了怔,颔首道:「亲人俱全,爱人在侧,自然开心。」
「爱人……」
宁殷品味着这两个字,着魔似的,又似笑非笑重復一遍,「爱人啊。」
纸鸢刚扎好,云翳就遮住了太阳,变天了。
这么大的秋风,纸鸢必定飞不起来,虞灵犀有些失落,撑着下颌嘆道:「可惜,不能陪你放纸鸢了。」
宁殷倒无所谓,他的心思本就不在纸鸢之上。
阴天极为晦暗,才到酉时,府中上下就挂起了灯盏。
是虞灵犀下午命人准备的花灯,庭中、廊下乃至檐下和树梢,都亮堂堂挂着簇新的灯盏,如万千星辰陨落,汇聚成头顶温柔的光海。
光海之下,虞灵犀与宁殷执盏对酌,宛若披着一层金纱。
灯下美人,明丽无双,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宁殷从没有机会与灵犀看一场花灯……不,或许是有机会的。
第一年上元节鸿门宴,他带给她的隻有鲜血和杀戮;第二年上元节,他忙着处理几条漏网之鱼而并未归府……
他活得无情混沌,总觉得来日方长,
却并不知晓,他将在三个月后的春日,永远地失去灵犀。
想到什么,宁殷目光骤然一暗。
前世逛完的街、被踏碎的纸鸢,以及不曾一起观看的花灯会……似乎死前的遗憾,正在被眼前的灵犀一样一样弥补回来。
可这个世界的灵犀,如何知晓他前世的遗憾?
「宁殷,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虞灵犀酒意微醺,摇摇晃晃捧着杯盏问道。
想要你啊。
宁殷在心底回答,眸色深暗,痴缠成魔。
可嘴角却挂着温和的笑,半眯着眼,懒洋洋道:「给本王做双革靴吧。」
虞灵犀极慢地眨了眨眼睫,笑着说:「好。」
(三)
夜雨寒凉,卫七还是无法适应这条残破的左腿。
他直接抄了薛府上下,灭了赵府满门,并未受丝毫阻碍。
看来无论前世今生,他骨子里的偏执暴虐一点也没改变。
处理了薛、赵二家,便是朝中隐而不发的乱党余孽。
好在手下的那批人,与他之前世界中的心腹并无太大出入。待杀光了该杀的人,卫七召集以周蕴卿、折戟为首的几名心腹,做最后的安排。
他靠在座椅中,麵容俊美阴冷,徐徐转动指间的龙纹玉佩道:「将来若本王身死,执此玉者便是你们新的主子,需敬她、护她。谁有异议?」
众人虽然疑惑,但还是躬身齐齐道:「愿听王爷差遣。」
「很好。」
做完这一切,卫七命人将薛嵩和赵家父女用粗绳拴在马背后,串着一串连拖带拽,绑回了王府。
他眸色漆冷,让三名罪魁给虞灵犀下跪磕头。
薛嵩
传统小说